凤回巢免费阅读第三章 沈氏的心计
郑妈妈说的对。
这么多年她都熬过来了,再耐着性子等上几日。
很快,她就能见到五哥和岚姐儿了。
至于莞宁那丫头,暂时还有用。
顾莞宁和沈氏这对亲生母女,素来不算亲近。不过,顾莞宁在礼数上颇为周全。每天早上都会去荣德堂,然后随着沈氏一起去正和堂给太夫人请安,从不曾偷懒懈怠过。
第二天早晨,顾莞宁依旧领着琳琅玲珑进了荣德堂,仿若昨日之事未发生一般。
顾莞宁走上前,行了个标准的裣衽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沈氏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压抑住心中怒火,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今日来的还算早。言哥儿还没来,稍等上一等。待会儿我领着你们姐弟两个一起去正和堂请安。”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
很快,一个男童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童约有七岁,眉眼精致,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进来之后,男童一本正经地抱拳,喊了声母亲,又转向顾莞宁:“姐姐今日倒是来的早。”
这个男童,正是顾谨言!
顾湛唯一的儿子,顾家唯一的嫡出血脉,定北侯府将来的继承人!
顾莞宁看着当年疼爱至极不惜为他做任何事的胞弟,心里涌起的,却是复杂得难以名状的情绪。
憎恶,厌弃,愤怒,懊恼,还有悔之莫及……
然而,她的面容是那样的平静自然,眼中流露出和往日一般的明朗笑意:“我今日起得早,便来得早了一些。”
比做戏,谁能及得上执掌朝政后宫数年的她?
看到儿子,沈氏冷漠淡然的神情陡然变了,眉眼间俱是温软的笑意:“阿言,早饭吃过了没有?”
顾谨言进了族学之后,每日沈氏也只有早晨晚间才能见上儿子一面。顾谨言笑着答道:“回母亲的话,我五更就起床洗漱,扎马步练拳半个时辰,然后沐浴更衣,早饭已经吃过了。”
沈氏听得十分心疼:“你才七岁,身子骨还没长成,应该多睡会儿。怎么起的这么早?又是扎马步又是练拳的,可别伤着身子。”
“我知道母亲心疼我。”顾谨言一本正经的应道:“不过,大哥他们都是五更起练武。我虽然年幼几岁,也不能偷懒躲滑。”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样的顾谨言,又有谁能不心生欢喜?
前世,她对这个胞弟一直十分疼惜,百般呵护。沈氏对顾谨言的偏心,在她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很久以后,得知了所有真相的她,才惊觉当年的自己是何等无知可笑……
顾莞宁心中愈发复杂难言,下意识地将头扭到一旁,不愿再看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沈氏拉着顾谨言的手,细细询问衣食起居,一派关切。
对站在一旁的顾莞宁却不管不问,颇为冷淡。
一旁的丫鬟和管事妈妈们早已司空见惯。
顾谨言倒是没忘了自己的亲姐姐,冲顾莞宁扬起笑脸:“姐姐,你今日怎么一直都没说话?是不是嫌我话多了不乐意理我?”
沈氏略略蹙眉,看了过来。
顾莞宁定定神,淡淡笑道:“没有的事。我刚才是见母亲和你说的热闹,这才没插嘴。”
顾谨言素来喜欢这个性情爽朗明快的长姐,闻言笑着走过来:“姐姐,我们随着母亲一起去正和堂给祖母请安。”一边说着,一边来拉顾莞宁的手。
还没碰触到,手背就被拍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顾谨言的手尴尬地落在半空。
那张精致可爱的脸孔上,满是惊愕和委屈。
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用力地拍开他的手?他的手背都被打痛了。
往日,她可是最喜欢拉着他的手去正和堂的。
没等顾谨言委屈地张口,沈氏已经霍然变了脸色:“莞宁,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为什么打阿言的手?”
那张似梅花般清冷自持美丽动人的脸孔,此时绷得极紧,看着顾莞宁的目光透着森冷不善。
顾莞宁原本还有些微歉疚之意,见了沈氏这般神情,深藏在心底的怨怼和恨意顿时涌了上来。
为什么?
沈氏怎么有脸问她为什么?
顾谨言的真正身世,没人比沈氏这个亲娘更清楚。
沈氏费尽心机,生下儿子,顶着顾家的姓氏,成了顾家唯一的嫡孙……顾家百年基业,就这么落入沈氏母子手中。
好深的算计!好毒的心肠!
重活这一回,知悉所有晦暗扭曲的隐秘的她,绝不会心软!
“母亲息怒。我一时失神,没察觉是阿言来拉我的手,刚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顾莞宁面不改色地应道。
沈氏轻哼一声,依旧沉着脸。
顾莞宁冲着顾谨言歉然一笑:“阿言,我刚才是不是打痛你的手了?手给我看看。”
顾谨言被顾莞宁这么一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现在一点都不痛了。刚才是我大惊小怪,吓着姐姐了。”又仰着小脸对沈氏灿然一笑:“母亲,你别生姐姐的气了。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好不好?”
沈氏的怒容撑不住了,笑着嗯了一声。
一家三口,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和和美美地一起去了正和堂。
……
长房三房的人已经都到了,正和堂一派热闹。
长媳吴氏和三儿媳方氏,各自领着儿女站在太夫人姚氏面前。
沈氏母子三人翩然进了正和堂。
原本正和吴氏闲话的太夫人,立刻抬起头来,笑容亲切和蔼:“言哥儿,宁姐儿,你们两个都到祖母这儿来。”
之前笑得敷衍,二房的人一来,笑容才真正延伸到了眼里。
太夫人这颗心,总是最偏着二房的。
吴氏心里酸溜溜地想着,面上却扬起热络的笑意:“二弟妹,快些过来坐,位置早就给你留着了。”
沈氏在妯娌中地位超然,也最得太夫人欢心。吴氏虽是长嫂,在这个弟媳面前却生生矮了一个头。
沈氏淡淡应了句:“多谢大嫂。”
吴氏看着沈氏美丽优雅的侧脸,心里那口气堵在胸口,既窝囊又憋屈。
一旁的方氏倒是平和多了。论长论嫡,都轮不到三房。她争不过,索性伏小做低,乐得省心自在。
妯娌三个坐到一起,不管心里各自在想什么,表面上看一团和气。
……
这一边,太夫人亲切地询问道:“言哥儿,你近来课业学得如何?有没有觉得吃力?”
顾谨言乖乖答道:“回祖母的话,孙儿课业还能应付,不算吃力。”
太夫人笑着点点头,又看向顾莞宁:“宁姐儿,你前几日做了噩梦,这几天气色看着不如以往,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别被噩梦惊着了。
太夫人见顾莞宁眼中水光点点,先是一怔,旋即皱着眉头问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快些告诉祖母!”
下一句没出口的话当然是:不用怕,凡事都有祖母给你撑腰!
顾莞宁鼻子愈发酸涩,心里却涌起熟悉的暖流。
“祖母这么疼我,这府里哪有人敢欺负我。”顾莞宁眨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唇边漾开甜笑,像往日一般撒娇卖乖。
太夫人被逗得开怀一笑。
沈氏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儿媳有件要紧为难的事,思来想去,只得厚颜和婆婆商议。”
太夫人笑容不减:“有什么事,只管张口说就是了。”
顾莞宁眸光一闪,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前些日子,我接到了五哥的来信。”
沈氏不疾不徐地说道:“五哥是我娘家三房的独子,比我年长一岁,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感情素来亲厚。自从我出嫁到京城后,这么多年来,和他再无书信来往。没想到他会写信给我。”
太夫人在脑海中迅速地搜索了一圈,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毫无印象。
沈氏生于西京长于西京。当年顾湛偶尔路过西京,为沈氏的绝色姿容倾倒,执意要娶沈氏为妻。
沈家虽比不得京城勋贵,也是诗书传家的名门望族。沈氏美貌无双,擅琴棋书画,有西京第一美人之称。
太夫人拗不过顾湛的坚持,很快应了这门亲事。
以沈家的门第,和定北侯府结亲,无疑是沈家高攀。不出所料,官媒登门后,沈家喜出望外,很快便应了这门亲事。
沈氏的几个堂兄,太夫人都是见过的。
这位沈五爷,却从未露过面。
“沈五爷特意写信来,可是有什么事请托?”太夫人将心头浮起的一丝疑惑按捺下去,温和地询问。
这么多年没有来往,忽然写了信来,必然是有事相求。
沈氏轻叹一声:“五哥自幼饱读诗书才学出众,十六岁时就中了举。是沈家这一辈兄弟中天赋最出众的一个。”
“只可惜,十几年前他骑马时不慎落了马,落下了腿疾,行走有些不便……”
说起往事,沈氏眉尖轻蹙,美丽清雅的脸庞似笼上了一层轻纱,美得令女子也要动容。
大秦科举制度严苛,身患腿疾的沈五爷,自是和仕途绝了缘分。
太夫人听了,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惋惜。
吴氏在一旁听的有些不耐,插嘴问道:“二弟妹,你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听懂。沈五爷特意写信来,到底是有什么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