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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缇帅免费阅读第八章

  天大亮了,死气沉沉的京都城开始苏醒。

  燕京车行广场站台堆满了货和翘首以盼的人群,一辆辆的客货车开始启运,工人们正搬着货物向车厢底仓塞,伙记们拿着旅客登记薄,跑来跑去作登记、核对、确认,通过后方能上车。

  “起程了。”呦喝声起,声音雄混豪迈。

  四十余岁的掌鞭,身材雄壮魁伟,走南闯北,风霜饱经,信手一记鞭花,脆而有力。

  四匹大健骡扬蹄起行,速度不快但很稳健,不出意外,一天行程在八十里以上。一般军车用八骡,若是军用战车可能用十六骡,百辆军车战车行军,那情形见到了可就壮观了。

  这是一部发往河南开封的中长途客货车,起点在京都,终点在开封,速度并不快,但安全,延途各大小城市都有分站,供旅客歇息他用。 旅客若是中途下车,必须到各地分站作注销手续,车资概不退还。

  总站上车的人并不多,一对老夫妇,操着中州腔,拽着大包小包,那是儿子孝敬的,絮絮叨叨地闲谈中可略知一二,千里条条从开封跑到京都寻亲,看望儿子,不容易呐,眼下正回乡。

  还有两个随车小商贩,一个卖胭脂,一个卖杂货,不是同行好说话,一见就颇为投机,目下正在交流经商经验,横沫乱飞,旅途不会寂寞了。

  两人打得主意是边卖边采,有志一同,随车南下,看看各地行情,对生活充满了憧憬。

  任何一个大富豪的钱财都不是平空从天上掉下来,而是从小买卖起做,一点一滴累积起来。

  柳月姑娘青帕布包头,作小村姑打扮,姜黄的脸上平空多了块青记,破坏了脸形的美感,抱着个花布包,缩在最靠里厢角,养精蓄神,反正也没什么交流说话对象。

  客车好不容易过正阳右掖门,检查站相当严格,没有身份证明、通行文书,一律先行扣下,不复从前的松松垮垮。

  上车检查的官差,只是多瞄了小村姑几眼,看不出毛病,就放行了。

  路引上写着:小村姑叫柳月,京师涿州人,年芳二九,事由:来京都探亲,期限:半月等等事项。

  肤色跟路引并不相符,官差自认为是,小村姑可怜巴巴,来京找不到亲人,所以营养不良。

  客车继续南行,通过十里市街,又是一处检查站。

  车马、轿、行人都乖巧地排队通过,接受官差的盘诘,沿街跪成一排,意图闹事的家伙就是好榜样,挂着十余斤重的枷锁,摇摇摆摆,快撑不住了。

  等了近半个时辰,客车顺利通过,没人受到诘问,相当幸运。

  颠簸地走了又是十里,已是郊野,雄伟的十里长亭在望,二层亭楼青砖绿瓦新建不过两年余,据说当今皇帝入京前曾在那驻跸。

  不知什么时候,骡车后头跟上了一部双马轻车,已经尾随了两里地,就是不超前通过。

  一队官兵懒散地或坐或卧或站,漠视着车马轿行人来来往往,十二匹快马拴在道旁,一点也没有阻拦、盘查的意思。

  “希聿聿……”掌鞭呦喝一声,拉起车刹杆,插妥长鞭,通过车窗向厢内的旅客告罪几声,跳下驾座,前走二十余步,向正在歇息官兵们打招呼。

  “各位将爷辛苦了,在下燕京车行赵三,见过各位将爷。”车夫含笑抱拳。

  带队什长欠了个懒腰,勉强站起,客气地回礼:“车老大也辛苦了,不知有何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初夏是换衣的节季,北地解冻时间并不久,厚厚的棉袄冬衣刚刚收入橱柜,和熙的日头,真把人骨头都晒懒了。

  赵三从腰间兜囊里掏出两个纸包,含笑奉上:“在下见弟兄们辛苦,特来慰劳,出京也没带什么东西,就两包五香店炒货,不值几文钱,还望将爷赏个薄面收下。”

  “无缘无故,这怎么好意呢!”炒货香味入鼻,什长精神为之一振。

  “这行走在大官道上旅人们的安全,还不是倚仗将爷们的辛苦,赵三谨代表旅客,孝敬一下也是应该。”

  阿谀奉承话,谁都爱听,两包炒货硬塞进什长手里。

  什长眉开眼笑,道声谢:“那就收下,多谢赵老大盛情。”

  众官兵顿时欢呼一声,精神头来了,七手八脚抢夺炒货。

  闹腾好一会,赵三附耳过去,指指双马轻车,有些含糊其辞地道:“将爷,在下观察那车好一阵了,慢慢吞吞地可怪的紧,以在下数十年赶车经验,那车中可能藏有些猫腻。将爷,您怎么看?”

  什长若有所思,点点头。

  南北大官道,宽有六丈多,可容八部马车并排行驶,清早的旅客行人虽多,但绝不至于拥挤,放开马蹄轻驰也是绰绰有余。

  那马车在二百步开外,就如蜗牛在爬,速度可与牛车媲美。

  不说还好,一说就让人起疑心?

  赵三目的已达,预留出丰富的想像空间,让什长自行判断,就差那一把野火,眼见双马轻车离得不远了,他抱拳道声告罪,回到车上,压下车刹杆,准备继续起程。

  什长自语,有些迟疑:“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

  双马轻车一般是大户人家专用,使用者非富即贵,小民百姓即便拥用,也供养不起。

  华丽的轻车进入视界内,两匹雄健的枣骝并行踩蹄,像是在闲庭散步,显得要死不活,哪有这样敢路的?

  车夫是名巨汉,身材粗壮,络腮胡满脸,一双铜铃大眼精光四射,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脸上像是刻了个匪字。

  况且先入为主的想法植入脑中,什长点出两名同样雄壮的官兵出列:“你们二人去把那车子截下,好生问问,那厮瞧上去挺扎眼,留心着点。”

  “是,头儿。”两名官兵应喏,扔掉瓜果皮,整整军戎,撒开在路道中央,一左一右,拦截马车。

  骡车迟迟未动,四匹健骡安份的很,在作等待。

  轻车终于超越,越过半截马头,巨汉撇脸瞧瞧赵三,铜铃眼中怪光暴涨,大口咧了咧,似笑非笑。

  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赵三轻松回以一笑,慑人的表像吓不倒他,反而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突然急鞭长扬,“啪”信手连连挥出三朵鞭花,在半空中炸响,脆响在他人听来万分悦耳,但其中隐藏着某种命令信号传递入马耳,非内行绝难了解其中意思。

  两点黑状物从袖口下趁机抖出,准得很,正中目标,是两块干泥块,在马头爆散开。

  “唏”两匹枣骝受到了惊吓,马眼又进入些许泥灰,双双前蹄齐扬,惊啸两声声,撒开蹄子狂奔而走。

  要死不活的枣骝变成了受惊烈马,车轮子转得又急又猛,旅客行人纷纷让道,幸好没人受伤,停下身来纷纷通骂不止,驾车的巨汉有苦难言。

  两名截车官兵一阵翻地乱滚,尚幸没被撞到,其中一人却滚落在道沟里,满身泥将浆。

  “弟兄们,追!”什长一声惊呼,更加肯定车有可疑。

  “撕了这个王八蛋!揍扁他个驴蛋……”众官兵七嘴八舌,解索、坠镫、登鞍、起缰,呼啸着纵马奋起狂追。

  带着一路烟尘,马队越追越远,交通恢复正常秩序。

  行船走马三分险,这种小意外时时会发生,才走了半天不到的程,剩下还有十余天行程,哪能放在心上?

  赵三向厢内说声抱歉,吆喝一声,重新起车就道,照既定的行走路线,继续南下,第一站应该是卢沟集,离都城有二十里地。

  卢沟桥是京都的门户,是水陆要津形胜险地,桥阜头两端都设有卢沟集巡检司衙门检查站,出入京都要办理合法手续,在路引上加盖关防印记,除非是想偷渡出入境,被抓住的后果很严重。

  市集在桥头北岸,东西南北四大街在街中心对齐,基础设施规划井然有秩,长远打算的规模升格不用愁。

  太平盛世人口繁衍很快,短短数十年间,小市集就从几十户增加到几百多户,加上近些年迁籍而来,人口暴增十倍,落户居民突破千位数,到了晚间熙熙攘攘,肯定热闹。

  燕京车行在市集西街的偏僻地段,设有一个小办事处,就两人,一管帐的管事,一办事的活计,其实并无分大小,职责不同而已。

  上车南行的旅客有四人,是办事处的一倍,都是普通平实的客人,并无扎眼人物。

  其中有一名汉子,二十八九光景,也是下涿州。

  浓眉大眼,眼清眸正,笑起来一脸憨厚像,看样不会是坏人。

  车厢并不拥挤,分左右两排座,厢尾搁上一板凳还可坐上几人,丁大全挑了左排最外面座头,和善地冲客商一笑,礼貌道声好才落坐。

  他扫视了一下车厢,见要跟踪的正主儿在,就心安地坐下,解开在胸前的包裹系结,拿出几张已经冷掉的干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嚼声滋滋,津津有味。

  厢内的人都默默吞咽手中食物,看见他的吃相,全部会心一笑,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没钱吃午膳,或想要省几文钱,就只能这样。

  客商递过水葫芦,笑道:“小哥,来口水润润喉,小心别噎着。”

  “噢,小可谢过大叔。”丁大全大方地灌上几口,递还水葫芦。

  一来一去,也就熟稔起来,就有话头交谈,车厢不再沉寂,话语不断。

  唯有小村姑闷声不啃,一直撇着脸进食,没人以为意,小媳妇出门在外就是这得性。

  她触及丁大全有意无意瞄过来的眼神,不由自主紧紧布包,停止进食,撇开脸去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身。

  午牌末,膳后憩息小睡后,车继续起程。

  下一站是良乡,有百十里的路要赶,今天可能到不了,可能要在中途村落打尖借宿,除非是想赶夜路。

  注:客货四骡车、六骡车,军用八骡车乃至战车都是四轮以上的车厢,形状呈“匚”,跟现在的卡车差不多。

  小作个人意见:对电影、电视剧中那些马拉牛车,运送军用物质的行为实在不敢苟同,马这种牲口善长奔跑但不耐久,负重硬拉,走上二十里恐怕口吐白沫了,蒙古人的大肚马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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