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玄鹤记免费阅读燮国往事(2)
没人看清承珩在自己亲手策划的惨剧中是什么表情。他越过一张张亢奋无比的蛮族士兵的脸，默默进入皇宫内城。残余的皇族血脉在少年沉毅的脚步和宁静的面孔下早已无力挣扎，他们期盼他手里的长剑直接挥下，让他们免于蛮族士兵之手。
此时的承珩，心情并不比那些不幸的衍国皇族血脉轻松。他终于确定那句话“我将以亿万生灵……”，后面并不是接的“成就你”，那是什么呢？他的目光似垂曳的葛藤般缠绕内城每一处断壁残垣和枯枝败叶，想从那其中找到答案。几声哀啼入耳，几只不知名的鸟类在混混沌沌的半空绕着他头顶盘旋，在他手心留下几片白色羽毛后顺着赤红烟雾扶摇直上。他在烦躁和恐慌之后就平静下来，是海面下藏有巨大漩涡的平静。那天轮地轴般拔回的漩涡让他生出似曾相识的苍茫感，这一次他终于做了正确的理解，那其实是种无奈，这世上有些东西他终其一生也挣不过，所以只能无奈。
就好比他现在踏入内城的脚步。他深埋在平静下的悲怆越来越浓，重新汇聚成另一轮的恐慌，可他收不回这脚步。他坚毅的面孔下暗藏孩童般无助的哭泣，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已经到这一步了，进去吧，进去吧，进去吧……
锦台是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陷落的。像冥府在凡世的入口被巨斧劈开，城池生生陷入地底百尺，惊起的飞沙走石瞬间结成焦黑骇浪，劈山砍海般席卷整个天地间。黑雾中又似乎燃烧着红绿交替的冥火，棕黄烟岚变换为各种扭曲和残缺的形体。九泉阴间受着惨绝人寰酷刑的亡灵开始游走人世，一阵阵类似心肺被生生扯出胸腔发出的嚎叫充溢在腾腾热浪中。
此时翼国军队已到达锦台以南的鹏山，正与山脉关口处的燮国军队激战。那声巨响也吸引了他们。无论敌我，那一刻均像被施了定身术。他们眼睁睁看着成片楼阁顷刻被吞噬，热浪灼得他们面颊生疼。遥远却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像既像从地底冒出，又像从天边传来，亦像藏于每一丛剧烈摇晃的树顶。他们似乎听到千万人同时被扔进火海，火焰焚得皮肉下油脂外冒的兹兹声，嗅到浓稠如血浆凝固的焦糊味。他们中很多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并非没见过骇人场面，却控制不住地边失声痛哭边剧烈呕吐。
亲征的翼王在那一夜后主动从实际已灰飞烟灭的衍国退兵，只留了谋士—著名的欧阳一族与燮王议和。只要能保全他们的国家，他们愿付出任何代价。据说杀伐决断的翼王回朝后做了件与以往风格大相径庭的事。他的两个弟弟在争储之战中与他反目成仇，已是兵刃相接。二弟在混战中被杀，三弟被擒。他本欲亲征回朝后就对三弟做个了断，却无端改变注意。仍保留他的藩号，给足兵力，镇守西雁山边界。
燮王对德高望重的欧阳家族以礼相待，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接受他们的建议。燮国援军虽已快马加鞭在途中，但他不想再有过多消耗。墨海以北发生巨变的同时，以南亦是沧海桑田。古老的天毕家族被推翻，英武神勇的璇弁部首领在取而代之的同时，统一了天毕家族广袤领地周边全部部族，将国土扩展到华盖山脉，定国号为“昭”。华盖山脉以南是他们眼中的邪教“瑶光门”控制的蛮夷部落。怪力乱神，昭王暂不欲与他们大动干戈。昭王的目光已越过横无际涯的墨海，投到北面丰饶的土地。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燮王不能保证，翼国在绝境下不会想到与昭国联兵。就算不联兵，以燮国现今的形势，尚经得起与翼国一战，但绝对经不起战后再与昭国周旋。他们河蚌相争，正好给昭国渔翁得利的机会。
况且他们出征已久，尚不说北面边界那些部族是否还安分，就算朝中也不能保证仍是人人服帖，秩序井然如初。
燮国乘机从启明谷垮往沐河以南，割取翼国兵家重地漠西边境，以信臣精卒重兵把守，再签下翼国每年进贡巨量银绢金箔的条款，顺便带走了翼王及其三弟的幼女，两个年仅五岁的女孩，名曰联姻，终于从沐河边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