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命缘》第4章 心伤
上官钰手忙脚乱的擦掉眼泪,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耍着小性子对着颜逸说:“你什么都没看到知不知道!”
颜逸轻轻点头,“嗯。”
他撇开眼望向门外方向。
“今日朕召你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颜逸稀奇了一把。
探究着看向欲言又止的上官钰。
这活真不是人接的。
“其实……其实……”上官钰吞吞吐吐,有口难开。
“皇上有话但说无妨。”
“镇国公求了朕好些日子了,其实还是关于你的婚姻大事。”
上官钰刚说完,他便接道:
“皇上,臣已决定,今生不再娶妻了。”
“胡闹!”上官钰想也没想直接呵斥出来。
颜逸眉目间一瞬间染上痛色。上官钰看他模样不由软了口气。
“成英,朕知道你心中所想,可你要想想表姨夫与表姨母,他们年事已高,再承受不住什么打击了。他们想的朕知你心中有数,别让他们伤心好吗?”
颜逸揉了揉眉头,心里满是苦涩。
“我这命理不该再祸害别人家姑娘了。”
上官钰瞪着眼,“什么叫祸害人家姑娘,你那两位夫人是意外。”他说着叹气道:“意外的事我们谁都说不清,表姨母已经用你军功请旨了,朕也已经拟好旨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成英。”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两人一起沉默着,只有茶香丝丝缕缕飘着。
不知几时,正待上官钰还要劝说。他轻声说:“好。”
上官钰拿起案上早已拟好的赐婚圣旨,放到他手里。
“新上任的鸿胪寺卿叶大人次女。表姨夫他们指的,虽然……呃……”虽然是位无盐女,这话该怎么说呢,难为死他这个媒人皇帝了。
“呃,算了,你回去问表姨父表姨母吧。”他还是不说那么多了。
他手指轻轻抠着手里沉重的旨意,垂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你记得有空去叶大人府上拜访一下。”上官钰不放心的交代。
他低垂眉目又轻轻应了一声,上官钰才开始询问边疆的情况,两人说了两三个时辰,在宫中用了饭才出宫。
夏天的下午,总是让人热的无奈。
他出来宫门让黄云带着圣旨回府,他说他想随便走走便沉默着离开了。
傍晚悄声而至,闷热了一下午不耐烦的人们开始趁着傍晚的凉意出来走动走动。
宋颖雪拉着叶琬瑶带着两个丫鬟出来放肆的玩。
“京城可真不好玩,虽然繁华是繁华,却没有咱们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意,没有荷塘,没有莲蓬,没有乌篷船,唉!我想回江南了。”宋颖雪歪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琬瑶端着茶碗,吃着里面的甜豆水。脸上覆盖的面纱真是方便了她,吃东西可以遮着大快朵颐。
宋颖雪看她吃的那么欢快,拉着她坐在一旁的路牙子上,两人是没有一点京城贵女的自知之明,她们自认自己也不是京城的贵女,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下方是送着阵阵凉意的小河,就坐在那儿乘着凉气让她安稳的吃过瘾。
“瑶瑶,你说你那么能吃,你怎么就吃不胖啊?”宋颖雪嫉妒的问她。
叶琬瑶不想理她,叽叽咋咋的很吵。
“瑶瑶,你想不想回江南。”
叶琬瑶白了她一眼。
她也很想回江南啊,可是爹爹和娘亲都在京城啊,爹爹和娘亲在哪,哪里才是她的家。
宋颖雪见她模样气急败坏的囔道:“还要不要淑女啦!”
“跟你在一起哪还有淑女可言啊!”
叶琬瑶把茶碗递给锦儿。一瞥眼瞧见对面路上负手而行的锦衣男子,满身落寞走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瞬间惊艳,恨不得上去问问有怎样的心事,竟然让他如此俊逸的人满身凄凉与落寞。
叶琬瑶托着下巴望着他想。
他一点一点远远而去,她追随着他的身影心底泛起莫名的悸动。
“看什么呢?眼睛一眨不眨的!”宋颖雪说了许多话,一转脸才发现好姐妹的神情不对,正望着远处发呆。
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叶琬瑶如梦惊醒。
傻傻问道:“打我干嘛?”
“我看你满面红光,眼放桃花,神思荡漾,你又对着哪位公子发春呢?”
宋颖雪满口胡言乱语。
听她一说,叶琬瑶惊吓的跳起来,小嘴嚷嚷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心知肚明,她心里刚才真的有一瞬间想跑过去抱住他安慰他,亲吻他!
这个想法很大胆。
活了十八年从没这么大胆的心思孟浪过,莫不是自己心里确实对男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法了?
怎才那么一瞥就对一个人生出了那旖旎孟浪心思!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从小受到的教育一言一行都是大家规范,阿娘言传身教,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对着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有这种羞于启齿的想法,懊恼的拉着锦儿转身离开,还气呼呼的留给宋颖雪一句:不想理你了!
宋颖雪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若有所思的又转身向刚才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两姐妹一路上拉拉扯扯回了叶府。
备好晚饭,镇国公夫妇静静等待着儿子回来。
一路回来街上灯盏逐一亮起。
不远处镇国公府门口那两盏灯笼今夜格外的。颜逸望着换了大灯盏的镇国公府府匾微微轻叹。他觉得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到他不敢踏进这个家门。
“将军回来了。”门口小厮瞧见他站在那里,跑来迎接他。
思绪被打断,他慢慢回神,轻声应道:“嗯,回来了。”
“国公爷与夫人在等将军用晚饭呢。”
他点点头,负手回府。
目送他进府的身影,那小厮觉得自家将军变化了好多,虽然依旧是那么平易近人,却多了些沉默。
餐厅里寂静无声,镇国公与夫人两人静坐在厅里思绪万千。
“父亲,母亲。”颜逸进来就看到二老神情恍惚的样子。
闻得声音,颜应卿与夫人瞬间惊喜起身迎了上来。
“逸儿回来了,饿了吧。”镇国公夫人握着他的手拉着他坐在餐桌前。又急忙吩咐服侍的丫鬟:“赶快去上菜。”
“娘亲手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呆会儿你多吃点。”
“好。”
镇国公给他倒了一杯酒。“太皇送来的‘君雨兰’,咱爷俩喝点。”
颜逸接过,他从前最爱喝的便是这‘君雨兰’,他不知道这酒为什么叫这名字。
他少时在宫中做伴读,上官钰几个皇子曾经拿这酒逗他,告诉他这是好喝的琼浆玉液,他小小年纪不懂分辨,一杯酒下肚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后来,上官钰经常带这酒给他喝,他便喜欢上了这酒,再后来直到有一次回府镇国公打了他,他才知道原来这酒是太上皇私藏,每年宫中也就五六十坛而已。
宫中每年最大的宫宴,太上皇会格外嘚瑟出几坛赐予众臣几杯饮藏,有时少了,太上皇会在宫宴时以其他的酒替代,把它藏私起来,连几个儿子都不肯给尝。
而后被镇国公打后,他才知一直是上官钰偷的圣上的佳酿。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能喝到它了,一直到他成亲,圣上让大福公公送来一坛给他做贺礼。
再后来一直在漠北守疆,行军打仗,再无遇此酒。边关的酒很烈,一口下去能辣的喉咙都痛,又粗,带着边关风情的野劲。
他想,太皇这次真的很大方,竟舍得送他珍藏的佳酿给他,可他没想到的事还在后边。
只听镇国公轻声喟叹:“太皇这次手阔绰的很,给你送来了十坛子‘君雨兰’。”
他执杯的手一顿,眉眼霎时染上笑意。
镇国公看着他,心里一酸。纵使再心疼他,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他筹措着问:“圣上今日下的旨意……”
“父亲,母亲做主就好。”
“那圣上可有与你说,叶大人的千金她是……无盐女?”
他突然觉得这酒辣的难以下咽,呛的他胸腔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咳得脸红头晕的。
“逸儿……”镇国公夫人心疼的惊呼。
“无事,母亲。”
无盐女吗?既然是父亲母亲都相中的,他受之坦然。
“你若无心此事,那我便去求圣上收回圣旨,圣上还未下旨叶家。”
镇国公真的不想再委屈儿子了,看的他心疼不已。
可镇国公夫人坚决反对:“老爷不可!”
“不可什么不可,这圣旨你就不该求来!”
“可是京中的传闻你又不是不知!逸儿他……”
“他们说他们的,逸儿的事情轮的到他们指点。”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的架势。
颜逸拎着酒起身离开了餐厅。
“逸儿……”镇国公夫人看他起身离开的背影独自懊悔着,她起身想追去,镇国公却紧紧拉住她,也懊恼的叹息。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有树遮阴,便也称的上凉风习习。
他坐在屋檐上望着西北,他突然想念起西北那些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了,想念西北漫天飞舞的风沙,想念西北那粗糙刮喉火辣辣的酒。
这才几日,他竟觉得自己是如此思念西北的一切,好像西北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