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中剑雨声声鸣》第8章 余莲之赠
却说苏良调息恢复过后,已过去一个时辰有余。见姜路尚未醒转,用手把了一下脉搏,气息平稳,似已无碍。苏杪杪见族叔醒来,自然上前说话。
“杪杪,大哥他们如何了?”
“父母亲和图儿已被抓走,其他族人也逃了些,我是被父亲强行送出来的。”苏杪杪回道。
“好好一个苏家,竟沦落至此。”苏良语气有些悲伤的说道。
苏杪杪听闻此话,心境也有些颓然,但并未回话,只是默然的站在旁边,双眼微微发红。
“杪杪,你出来时可有带着令牌?此物是家族根本,如果丢失,你父母就没有办法再救回了。”
“我逃出来时父亲确实把令牌给了我,但我为了保险起见,此番进城来时并未带在身上。”苏杪杪回道。
苏良听罢稍作一愣,接着说道:“这几年我在此地还算经营了点关系,有几个能差遣的通脉好手,你把藏令牌之地告诉我,我们一起去投奔苏家东脉。”
苏杪杪点头道:“七叔既然有此关系,那再好不过,放置令牌的位置现在只有我知道,不如我们稍等姜兄醒来,然后再一起出发。”
苏良见状,转头看了一下姜路,脸上竟露出怜悯之色,饶是其为通脉期的好手,修道炼心如水,也有柔情之时。苏杪杪与陆景龙见此情形,均有些讶异。
“七叔与姜兄认识?”苏杪杪有些惊讶的问道。
苏良点点头说道:“如果能够在雁城一源泉泡一壶茶喝上一天,就没人会不知姜拾路。”
苏杪杪听罢,好奇之心更甚,只是苏良已经转向了姜路,接着说道:“可能需要把他叫醒了,丁家很快便会找来。”
陆景龙与苏杪杪也走近前来看着姜路,只见他脸色已好转很多,隐隐有了中气沉足的感觉。苏杪杪伸手摇了摇姜路的肩膀,轻声唤到:“姜兄。”本以为还要叫上几声,却不曾想姜路突然睁开眼睛,缓缓叫道:“苏姑娘。”原来担公伸手一挥,姜路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正见苏杪杪俏丽容颜,而旁边正是小屋赠其药丸的翩翩佳公子。
“姜兄,又见面了。”陆景龙对正转过头看他的姜路说道。
“陆兄,别来无恙,不知名号如何称呼?”
两人都无需他人引荐,与苏杪杪的相处中都知道了对方姓氏。
“在下陆景龙。”
“在下姜路。多谢陆兄相救。”姜路对陆景龙说道。说罢看到了两人身后的苏良,并未惊讶,反而面露笑意的打招呼道:“老梁,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苏良也面有笑意:“阎王不收可怜鬼。”
原来姜路在去山中时曾与苏良有过一面,姜路曾笑说此去之后便死在山中了,未曾想兜兜转转,竟被苏良救回了一条命。
苏杪杪见姜路既醒,便对他说道:“姜兄,多谢舍命相救,你既已醒,想来应是性命无虞了。”
“我替姑娘挡了一符,姑娘却是真实救了我一命。”姜路说道。
“违背姜兄本意,还望宽谅。”
“姑娘言重,既能不死,便好好苟活吧。不知我晕了多久?”姜路问道。
“方才一宿。”
“看来时候不早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姜兄想往何处去?”苏杪杪眼神灵光闪闪的看着姜路问道,似有所问,亦似有所答。
“姑娘应该有东西放在牛场吧?”姜路微微一笑回道。
“姜兄真是聪明过人。对了,我与陆兄有约,此期间他与我们同行。”苏杪杪望说道。
“如此甚好。”姜路说道。但思考一二后又接着说道:“沿着此河往下到大坪渡靠岸可回牛场,但现在我们需要一艘小船。”
“我已叫人备好,就在上游三里处,片刻即到。”
“陆兄知道我们要走水路?”姜路问道。
“众人皆知苏姑娘身受重伤,不会将重要之物带在身上。”陆景龙似有深意的微笑回道。
四人出了小屋,姜路双手抱拳朝东面小庙深鞠一躬方才离去。等众人到了河边时,正有一船漂流直下,赶船的竟是壮汉贾肆,四人登船离去,在船上把贾肆带来的干饼烤肉小餐一顿,还有四壶小酒,姜路边饮着酒边向两人介绍近处风土人情,晃悠间便出了几里。
姜路与苏杪杪本与苏良认识,船上四人中陆景龙的关系反而显得更生分些,故而两人有意无意与陆景龙多饮了几杯,竟使他有微醺之态,水流湍急处,不小心将酒壶落入水中,三人均是聪明之辈,见陆景龙有此窘态,相视一笑。
未有多久,便到了担公所说小寨。
姜路未与众人说刚才梦中所见,灵怪者多有耳目,因而只说上岸有事,片响即回,说罢登岸而去。
此寨人口廖少,放眼望去集中处仅有十一二户人家,零星散落者有五六户,北面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零落安置,正是余莲妇人所在之处。姜路寻路而来,未到门口,便听闻妇人呵斥孩童之声,正到门口时,见两个约莫总角之年的男女幼童从门中奔出,小女孩不小心一头撞在姜路身上,抬头一看,只见一张温和的笑脸对她问道:“你母亲在家吗?”
屋内妇人听见声音,往外走来,看到姜路有点面生,左右手挽过两个孩童,怯怯的问道:“先生找谁?”
姜路一眼看去,但见温婉妇人站在门口,头上带着蓝色方巾,眉目温颜秀楚,体态丰润标致,但左眼下竟有一个刚撞破的印迹,似是与人冲突留下,因忙于生计,有些与年纪身段不符的老态,又有一种拒人之感。
“夫人可是余氏?”姜路问道。
妇人点点头,仍是疑惑之色,并未言语。
姜路见状,当即说明来意:“我受人之托,来告知夫人令夫下落。”
妇人听罢,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犹豫之下,还是对姜路说道:“先生里屋请。”
但姜路却面露微笑的摇了摇头,并未往前迈出一步。
妇人见状,眼神中露出感激之色,两只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让他们进屋子里去了。姜路随后转述了担公的话,妇人听罢呆滞良久未回过神,他见此也有些戚然。
“多谢先生告知,我这两日备好东西,便去祭拜。”
“夫人还请节哀。”姜路对其说道,看到方巾之下露出的几丝白发和紫青伤痕,又接着说道:
“夫人若是在此有扰,可以移住雁城东面三里外的小梨庄,那里有一私塾,教学的是一个留山羊须的老叟,姓莫,可以替夫人教子识字,就说是姜路引荐的,他若不信,便与他说埋在房子前老梨树下的三坛老酒你要挖走即可。至于住处,我有房契和田契也一并存他那里了,尽可索要。”
“多谢先生大恩,只是我们在此已久,带着孩子搬离此处多有不便。”
“无妨,等你需要了再去便是。我此时无暇与你同去龙王庙,你自己小心,就此告辞。”姜路说罢躬身行了个辞礼,正欲离去。
“先生稍等,我有一物赠与先生。”说罢在姜路的疑色中转身向里屋走去,俄顷,只见其手上拿着一本古卷走出来,递给姜路说道:“此书是我七年前在村中一个旧墟中所见,看先生仪态像是读书之人,便赠与先生。”
姜路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面皮微微发热,但还是接过书来,只见卷首上写着《阿狗行气录》五个大字,又禁不住笑了起来。
见到大字旁边还有四个小字,写着“担公收录”,心中不禁夸赞此妇真是聪慧过人,已知传达之话源自何处。
姜路收下手中古卷,向妇人告辞道:“多谢夫人赠礼,夫人既知出处,还请铭记焚香还愿。就此别过。”
“那是自然,先生请慢走。”余莲深施了一礼,脸上带着异色,不知先生刚刚为何露出此表情,直到后来她搬到了小梨庄,听到了莫老的评价方才明白。
才失一斗,学负五车。
长着状元相,揣着朽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