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沉睡四百年，魔尊竟成了我徒儿》二.梦三生
华歆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里，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带她练剑，教她诡变莫测的术法。
在那四百年里，她好像醒着，又好像在梦中。
一切似梦似真，一切又如痴如幻。
她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一直充斥在她的紫府中，盘桓、萦绕。终于，力量到达了一个界点，瞬间爆发开来。那是不属于她的力量，最后却又尽归于她。她明明是水灵根，却又熟练地掌握了火系术法。
就在那四百年里。
她清楚地记得师傅说过清芜剑就是要“清心寡念，无欲无求”，可是在梦中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水秀清芜，若即若离。”
仿佛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凑在她的耳边说过，即便你是巫山神女，我亦会让你可望亦可及。
四百年，华歆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比如说，梦中的那个男子是谁，她又为何在飞来峰下一睡就是这么久。
清风问了她很多问题，但是仗着辈分和修为她的回答总是似是而非。
她这么多年去了哪？
哦，飞来峰下面闭了个关。
怎么就化神了？
啊，也许是天纵奇才？
“……”
清风眸色深沉，华歆虽然有些心虚却也不惧。有些事情……她确实是记不得了。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不想记起，谁知道呢？
化神大典是华歆主动要求的，虽然她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在熟人面前就是个“癫疯症患者”，这一点跟清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突然，华歆想到了被她装进袖里乾坤的几个小屁孩，起身离去。
“得了，该说的也说了，我这还新收了几个弟子，准备调-教一番呢~”
知晓她的性格，几人也没有挽留。虽是久别重逢，但是修仙之人，离别总是多于相逢。既然人已归来，以后想见有的是机会。
望着华歆离去的背影，清锁无奈摇头。
“道法自然，缘法由天，世间万物自有机缘。”清锁冷冷地传音给清风，“我知晓你沉迷于道法仙路，便接过了这掌门令。如今看来，你这么多年是魔怔了。”
清风不甘地反问：“她仙路顺遂，自是不知吾等艰辛。如今她已化神，为何不愿吐露半分？”
“无论是元婴还是化神，看的都是自己，修仙一道，旁人帮不了你。你结婴时并未有此一问，如今，却有了。化神进阶，说到底都是个人机缘。你难不成能冲到曾经化神的前辈面前质问他们的化神之法吗？”
清风道：“你可知天素和知叶也已化神。”
清锁一怔，随即面无异色：“已是猜到些许。”
清风冷哼：“所以，华歆她——”
“那是你师叔，不是旁人。”清锁不耐地打断，“我看你已经是失了平常心，该去历练一番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不知为何，清风这句话并未传音。看着清风甩袖离开的样子，清秋不由得有些纳闷：“这冰砣子发什么颠？”
清锁心中无奈叹气：“不知，许是觉得你太不着调了。”
清秋：“？”
这怎么又跟他有关系了？
回到飞来峰，华歆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将生死河归位。毕竟周围几座山都有的，她也要有
——好吧主要就是觉得光秃秃的难看。
她曾经的洞府不在峰顶，而是在一处断崖，也是整座峰风景最好的地方。此崖有一殿，殿名为“仙生殿”，是当年元泽真君亲自题名。
踏入殿内，华歆惊讶地发现几百年过去了，殿里的陈设依旧如初，一丝一毫都未曾变过。略施一个净尘术，华歆就躺在了贵妃榻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素手一展，袖里乾坤的三人便出现在了华歆面前。许是在袖中待地过久，几人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还是苏莫音最先清醒过来，朝华歆行了个正式的礼。
“弟子苏莫音，见过华歆师祖。”
“莫叫我师祖。”
“这……”苏莫音一时拿不准华歆是什么意思，等另外两个小弟子清醒之后，华歆才施施然地开口说道：“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师尊了。”
“师尊我是化神修为，以后见了谁都不用低头。”
“谁打了你就打回去，我撑腰。”
“……”
看着几人震惊的表情，华歆恶趣味地将几人扫出大殿：“自己去找地方住，今后你们就是飞来峰弟子。”
也顾不得自己是脸着地还是怎么着，两个小弟子对视片刻后雀跃地抱在一起。
“我们有师尊了哈哈哈哈！”
“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在做梦？”
“……”
苏莫音掸去身上尘灰，无波无澜地站在原地。
而那紧扣的双手预示着他此刻的内心并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机缘，这便是他的机缘。
其实华歆收徒，只是临时起意，她本身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可是百年孤寂，人心易变，她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整个天下，能与她性命相交的仅有清秋一人。
清锁为人正直，但是重感情，做事总是把自己摆在最后。外表刚强，实际上做不出什么重的事；清风沉默寡言，性子内向，骨子里是阴鸷凶狠；清秋放荡不羁，最是忠肝义胆，为了情义宁负天下不负卿；清鸿洒脱，独修君子剑，可是与华歆不熟；清心孤傲，但内心良善，对清风……一往情深。
世人总说修仙好，但是修仙修仙，说到底不还是不是仙？是个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这一点修士和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能说是修为越高，对世间万物的感受也就越淡，以至于“神人无情”。
所以，收个徒弟玩玩吧，总归是没事做，闲的无聊。
而且华歆暂时也没想收他们为真传。观察了那么多天，苏莫音倒是不错，那两个小的就显得过于浮躁了。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性子沉不下来也可以理解。至于资质如何……恕华歆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记名弟子不比真传弟子，她兴致来了稍微指点一下就行，但如果是真传的话，事情会麻烦许多。拜师大典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数百年的教化指导，华歆自认没有那个耐心。
但是不收徒也不可能，和人界不一样，修仙界就是以师徒为传承。血缘淡泊，传承为上，这就是修仙界的至理。所以在这里，师徒暧昧就像人界母子相恋一般不为世俗接受。
华歆的思绪渐渐飘远，她以后会如何呢？
“弟子苏莫音求见师尊！”
突兀的声音打断华歆脑中的思虑，她骈指一点，苏莫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眯着眼探查一番，故作不知地淡漠问道：“何事？”
苏莫音咬牙，心下一狠：“弟子的修行似乎出了问题，还请师尊帮我。”
百岁不到的年纪就到达了筑基中期，在寻常弟子中也算是优秀了。据苏莫音所言，他二十年前就已经进阶中期，这么长时间以来修为再无进益。这和普通的修为瓶颈不一样，他真切地感觉到有什么堵塞住了他的经脉，让他修炼无以为继。
随后他就沦为了杂役，去做接收新弟子这样的苦差事。
“你是何时筑基?”
“弟子四十五岁筑基。”
“双生果的成熟年限，恰好是三十五年。”华歆拂袖，一抹淡蓝色的灵力嵌入苏莫音体内，准确地找到了那个位置：“你的资质一般，能在四十五岁筑基多半的靠了双生果母体的力量。而后来进阶中期，也是因为双生果成熟迸发出了灵力，助你突破瓶颈。
如今的双生果，便是靠汲取你体内的灵力为生。你感觉经脉断绝，也是因为双生果的枝蔓流连在你身体的各处经脉，由此一来，你的丹田汲取不到灵力，也就再也无法进阶。我帮你取出双生果，你因它而来的修为也会不复存在，也就是说，你会退回练气期。
你如今已经快百岁了，退回炼气期的话你只有五十年的时间进阶筑基，而且结丹的难度也会增加。你，可想好了？”
苏莫音愣住了。
百年修行不易，但如果不做出取舍，他就会在筑基期困死一辈子。剩余四百年的寿命，和有化神师尊指导的未来……苏莫音坚定了信念，掷地有声地回道：“弟子愿舍弃修为，只为前路可图。”
从杂役弟子到记名弟子，修行阻碍也被解决，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好。”
随着华歆灵力的运行，苏莫音仿佛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身上缓慢抽离，与之俱来的还有来自五脏六腑的剧痛。修行一途没有捷径，既然当年是靠着外物步入筑基，如今也该还回去了。
苏莫音知道自己的道，他也愿意为了自己的道孤注一掷。修仙，修真，亦修心。他的道，是一往无前，是永不后悔，是追求本心不畏前路。
“咦？”
华歆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丝奇异：“居然顿悟了？”
原本华歆将不属于他的修为抽离后，苏莫音渐渐变成了一副垂垂老矣的老者形象，不过顷刻，双生果上附着的灵力又因为苏莫音的顿悟有重新回归的迹象。罢了，不如赠他一场造化，成不成就看他自己。
如此想着，华歆伸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双生果转瞬散为飞灰，徒留一股股灵力盘旋在苏莫音身边，欲进而无路。
“万物之生灭，灭生之万物矣。”
殿外，一棵桃树在断崖残风中独自招摇，花瓣散落，尽于风中。它叫嚣着，似有不甘亦不屈，将整道劲风落成娇嫩的粉色，以此重回故里，旋转着落于婆娑树影间。
此之谓，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