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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枝头影如沫》第3章 悬崖之下

一个月后。

李大带来了一些银子,他说:“梨沫姑娘,师父说这些银子是姑娘应得的,还请姑娘务必收下,以后每个月,医馆都会按时给姑娘送来一部分银两,当做姑娘的分红”。

梨沫收了,话本子总有写完的时候,但生活还得继续。

自从有了注射器和输液装置,李氏医馆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李大夫和李大忙不过来的时候,梨沫也去帮帮忙,后来李大夫买下旁边的房屋,打通扩大了医馆,又请了两个伙计,梨沫就很少去了,除了去拿药。

现在的阿岘,还只能坐在轮椅上,可以自己操控轮椅行出一小段距离,身上的伤,除了小腹处那道很深的刀口,其余的再养些日子就该好了,只是那脸上那么多的擦痕该怎么去掉啊?

梧桐树下,石桌上摆放着一瓶冰蓝色的小花,是从阿岘身上拔下来的,自梨沫看见那两只冰蓝色蝴蝶起,它俩就一直围着这小花转。

梨沫将目光挪回白纸上,提笔唰唰写起来。

午饭过后,梨沫拿来一条毯子盖在阿岘腿上,照例出门去交话本子,她的话本子新奇,这里的说书先生喜欢收,会根据每一场的收入给她一些分成。

可是这次,阿岘在家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梨沫还没回来,便推着轮椅到院门口张望,又等了个把时辰,人还是没回来,于是焦急地推着轮椅出了门,消失在月色里。

医馆里一个伙计正要关门,月色下石板路视线尽头,有个白衣公子坐着轮椅走走停停,很吃力地过来了,伙计冲着后院喊了一嗓子:“李大,月下仙人来咱们医馆瞧病来了!”

李大从后院出来,给他一巴掌:“哪里来的仙人,还瞧病?”

“在那呢,你自己看!”

李大顺着伙计的视线望去,赶忙跑过去,和岘站在街道上说了一阵话,李大快步跑回来吩咐两个伙计:“你们俩出去找找,梨沫姑娘不见了”。

万丈悬崖下。

茂密的草丛里躺着两个人,生死不明。

“当地时间八月十五日,乔国边境克里小镇发生特大地震,震级不明,专家正在进一步检测中,地震引发地下天然气连环爆炸…..”

电视屏幕上正在回放国际新闻特别报道。

爸妈陪着梨沫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流着眼泪,看上去难过极了,而自己坐在沙发上毫无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无动于衷的神情让梨沫十分难受。

梨沫伸手,想擦干爸妈的眼泪,可她的手穿过他们的脸颊,根本碰不到他们。

“截止当地时间今天上午十点,能够确认的死亡人数已高达2834人,其中我国遇难人员184人,均为游客,不能确认的遇难人员遗骸众多,正在妥善处理中。目前为止,现场暂未发现幸存者……”

“当地时间今天下午15点25分,我国搜救小分队于受灾现场发现迄今为止的第二名幸存者,为我国女性游客……”

新闻上的画面一片狼藉,已经看不出小镇原有的样子,地上到处都是白色袋子包住的遇难人员,不同国家的搜救人员、医生正各自忙碌着,时不时能见着打了马赛克的血腥场面,那是遇难人员的残肢碎肉。

梨沫从来没见过爸爸哭,而此时,爸爸正捂着脸,肩头剧烈地抖动着,一旁的妈妈,早就泣不成声,抱着自己直抹眼泪。

“爸爸,妈妈,我没死……”

胳膊伸过去,仍旧是从爸妈身上一穿而过,但她好像抱着了什么东西,怀里的感觉十分真实,“妈妈,你女儿没死,就在你面前呢,你看看我啊”。

电视上的画面还在继续。

“距离八月十五日乔国边境克里小镇特大地震灾害,时间已经过去四十二天,六名幸存者伤情稳定,已被接回各自的国家,现场的救援工作仍在继续……”

崖谷下雾气重,夜里寒凉,梨沫下意识地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妈妈,你和爸爸好好活着,我没死呢”。

断山脚下,悬崖之上。

一行蒙面人寻出好几里地都没找着下去的路,这横断山最不缺的就是悬崖绝壁,从这掉下去,多半有死无生,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容许有下落不明这种情况存在。

所以,这一行蒙面人又回到梨沫二人从悬崖上掉落的地方,抽出腰上挂着的飞爪百链,飞身跳下悬崖的同时,掷出飞爪钉入崖壁。

第二天清晨,梨沫在鸟语花香中醒来后,趴着没动,昨晚那梦太真实了,直到现在,那悲伤难过的情绪都还没散尽。

“姑娘……”

一道欲言又止的声音响起,惊散了满腔情绪,梨沫从男子身上迅速起开,装作若无其事地扯了扯他的衣襟,遮住那露在外面的胸膛,“你醒了?”

这人早就醒了,奈何她抱得太紧,梦里呜呜咽咽,就没忍心弄开她。

这人自称容六,名字大概是随便编的,能引来别人追杀,自是不便透露真名,所以梨沫入乡随俗,自称林大,随妈妈姓。

昨天下午,梨沫送完话本子回去的路上,遇上一群蒙面人在追杀容六,情急之中容六撞倒了她,那些蒙面人不由分说上来就砍,容六去而复返拉了她一把,才堪堪躲开一刀。

她被容六拖着夺路狂奔,最后逃到了一座断山下,断山高耸入云,对着他们的这一面光秃秃的,爬不上去。

李大夫说那座断山叫做横断山。

她没有功夫,被人逼上了断山下的悬崖上,其中一蒙面人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刀,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奔赴黄泉之时,“叮”一声响,一颗石子打在大刀上,将那刀锋弹了出去,蒙面人围攻上来时,容六拉着她当即跳了崖。

容六摔坏了腿,行动不便,梨沫当起了人形拐杖,搀扶着容六离开此地。

这地方他俩待了一整夜,已经十分危险,在容六的指导下,两人边走边掩藏踪迹,到了一个树木茂密的小河边,才停下来处理伤口。

梨沫虽为一身男装,但滚落之时两人贴得那样近,容六一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伤在背部,多有不便,但特殊情况,不必拘泥,容六小心帮梨沫把背上的伤口清理干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抖上药粉,在梨沫的尖叫声中帮她把伤口包扎好。

小瓷瓶里是上好的金疮药,化脓去污,兼有润肤生肌之功效,用在容六那伤痕累累的脸上正合适,容六却拒绝了,“这药金贵得很,能省则省”。

梨沫了然,他怕是不想让自己看了他的容貌。

原本他也是蒙了面的,只是在落下悬崖的途中,面巾早不知掉哪去了。

容六能被人追杀,又不愿意别人看了他的容貌,识趣地,就该告辞离开,可这地方梨沫一点也不熟,后头还有人想杀他们,确切来说是想要杀他,但之前的情形已经很清楚,那些人也绝不会留她的活口,况且自己又一点武力值都没有,只能厚着脸皮跟着容六。

那些追踪他们的人一点踪迹都没有,一次都没出现过,梨沫心想大概是悬崖太高,那些人下不来。

她也不会傻到去问,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会追杀他?

白天赶路,除了体力差点,梨沫的自理能力还是很强的,到了晚上就有点麻烦了,她总害怕,要么拽着容六的衣袖,要么直接拽着容六,很是依赖他,常常睡前隔着半米远,睡醒后就各种姿势窝在容六身上了。

容六想着,我一个大男人就算了,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能害点臊吗?

通常容六委婉提醒后,她会把睡前的距离扩大到两米,可第二天醒来还是在他身上窝着。

两米啊,为什么还是这样?总不至于叫她独自一人在这深山野林求生吧?

不能!

所以她想,挨着睡一下怎么了,又不少块肉?这只是单纯的信任和依赖,瞧瞧大家这半身不遂,邋里邋遢的模样,这只能叫做共患难,相依为命,不涉及男女之防。

其实,梨沫自己也很不解,这种信任和依赖来得毫无缘由,又来得理所当然,仿佛本就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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