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一世暖融免费阅读第020章 老宅
跨过磨得有些光滑莹润的青石门槛，当门立着个厚重石壁，上刻童子戏莲的浮雕，惟妙惟肖，壁前有个青石水槽，里面养了些睡莲，绕过石壁，入眼即是个古色古香的雅致前院，正当前是前厅，大概是不做接待之用了，正中挂着个匾额，用楷体写着“若冰”，前院里还摆着些别致奇异的盆景，在细雨润泽下，翠意渐浓，前院两侧用雕花木廊隔开了，各有个拱门连着旁边的院落，左侧拱门上写着“墨宝居”，右侧拱门上写着“凝香院”，也是一色方正楷体。洛恪居然把工作室设在这个雅致的宅子里，当真是个清俊文雅之人，跟这么个人处着，自己的拙劣之态怕是一览无余了，好在叶芷薪有丝尴尬却很快就散了，本就是来跟着洛恪学些东西的，没啥好掩着的。
“洛先生，你真是个风雅的人，能在喧嚣的都市里找着这么清静的地方安个工作室！”叶芷薪由衷地佩服，她也是想能得这么个地方即使静思一番，必也能除去好些心头疯长的杂念，理理心田。
“说了叫名字的，又生分了。这里是祖上留的老宅子，我爸妈重新修葺了下，又依着宅子原貌隔了些院落出来，改了工作室，我爸用着左边那个院子，我妈用着右边的院子，中间这个小厅就留给了我，我也不常在这里待着。”说着洛恪引着叶芷薪进了前厅，厅里摆着些木质桌椅，两边各有个小门引向不同的偏厅。
大厅的摆设如同一般的大宅前厅般摆设着，左边的偏厅里放了些舒适的座椅，倒是适合喝茶聊天，木案上摆着些花艺作品，叶芷薪思付着，该是让她赏这个了，看着好看，可好在哪里她是说不出来了；右侧的偏厅里布置格外雅致，入眼即见墙上挂着幅水墨画，画下琴案上摆着架古琴，旁边放着个古朴的香炉，琴案左侧下首位置放着张木桌，上面摆着套茶具，右侧木案上摆着笔架、砚台和镇纸，该是他习字作画之处，角落的木架上摆着个细颈青瓷花瓶。这么一圈逛下来，叶芷薪有个要命的疑问，她是猜不出洛恪用这个工作室要干嘛的，瞧着也不像是个教授插花的地方，若是非要说出个答案，她大概会说他是个卖字画的了。
憋不住疑惑，叶芷薪还是问了出来，“你这工作室是做些什么的？”叶芷薪特地虚了自己探究的意味，就是怕着尴尬。
“哈哈……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每个不了解我的人进来大概都得这么问！”洛恪笑着，清俊的眉眼灵动了起来，“我是心理医生！”
“哦……真是瞧不出来！”
“我不像吗？”
“这屋子瞧着实在不像，你瞧着也不太像！”叶芷薪实话实说，“我以为好琴棋书画的人是都会敛气凝神，静心沉醉在自己天人合一的精神世界里的，怎会做些要与人聊天的活的？何况他们应该不是你能引为知己的人吧！”
“我真是正儿八经学心理学的，那些琴棋书画的物事才是我跟着爸妈学着消遣的！琴棋书画学着是能将养身心通达人性的，心理医生干的也是些疏导变形扭曲的人心的活计，是一脉相承的！”洛恪淡笑着解释，“这里倒真不是我正经工作的地方，是我瞧着有些人其实只是在嘈杂压抑的环境里待久了，难免就烦躁焦虑了，他们只须得个清静的地方自个儿就能安了自己的心，并不需要外界的干预的，我就辟出个了这个地方邀他们来喝喝茶，聊聊天！”
“听说跟着心理医生聊天是最贵的，不知道我跟你这么聊下来会不会去了我大个月的工资呐！”叶芷薪半开玩笑地说，她是觉得在洛恪面前不用太拘着性子，平白添了些距离，她是存了心思想好好交这个朋友的！
“是我求着你来的，当然是不收你的费用了……”洛恪抬手轻弹了下叶芷薪额头，满脸被戏谑后的无奈，“再说我这儿收费是看人的，能给多的我就多收些，给不多的我就少收些！”
倒是叶芷薪被这么一双微凉修长的手碰着，带着些宠溺纵容的味道，心里生出些莫名的熟悉感，从小到大就只有父亲这么放任过自己，她很是喜欢这种无奈的纵容味，伴着儿时的记忆甜蜜蜜地腻酥了心脏，叶芷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劫富济贫的洛大侠！”
“呵呵！”清冽的声音笑开了，“我特地跟我妈讨了些茉莉花茶，备着招待你的，坐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不过我妈是老说我心思不够柔顺，泡不出馥郁持久的花香味，你就将就着吧！”
叶芷薪笑笑，“我也不是个懂茶的人，比不得你们观其形、闻其味、品其神的，你泡得再好我怕也是白糟蹋了！”说着随了洛恪坐在茶桌边，桌上摆着个小的炭炉，上面温着壶水。洛恪泡茶时免了许多虚礼，叶芷薪处着心里也自在安稳些，她是真怕哪些地方做得不得体，惹了主人家不舒心的！
洛恪泡的茶汤，闻着清香扑鼻，香气入了肺腑带着丝暖意祛了细雨的粘腻湿意，尝着也是清润可口，已经是她所喝过的最好喝的茶汤了，“芳香清润，已是我喝过最好的了！”
“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是说喝茶喝一口叫品，喝两口叫解渴，喝三口就是驴饮了吗？我再喝一口不碍事？”叶芷薪笑着问着，也是笃定洛恪不会说她糟践好东西了，就直接说出来了。
“我这里是图个随心尽兴，不拘着那些个附庸风雅的虚礼，要喝还有，不过也只得再添一次水，多了茶味就淡了！”洛恪温润地笑着，眉眼间并无半分勉强和鄙夷，“茉莉花茶还有些行气开郁的功效，你多喝些也好。”
“真是好茶！”叶芷薪又是饮了一杯。
晚间天气有些凉，炉上煮着的水冒着些水汽，水汽就这么慢慢往上涌，最后散在这间古朴的屋子里，透过轻漫的水汽，叶芷薪注意到了琴案上头那幅画：连绵的万仞青山隐在远处，近处是些枯木寒枝，画上头是万里晴空下一只鸿雁独飞，带着点声嘶力竭的哀婉。瞧着这画一种莫名的孤单感丝丝缕缕爬上心头，如蛛网般裹着着心脏压抑地动惮不得。
洛恪似是注意到了叶芷薪的走神，转头看到她盯着的方向是那幅画，表情有些定格的僵硬，后有复了常态，“这画是我爸的作品，他只作了一半，我瞧着好，就央了他给我，还写了首词在上面配个意境！”
叶芷薪有些怔神地起身，凑近了看上面提得词，是草书，叶芷薪不怎么会看，依稀辨出是苏轼的《卜算子》：缺月挂疏通，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画上添了这首词，更是将一种孤单的意境沁入骨髓。
“这幅画本意是要画些什么的？”叶芷薪有些出神的问着。
“我爸很喜欢王籍的那首《入若耶溪》，本来是打算试试能不能画出‘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的，只是被我中途给夺了来！”洛恪嘴边挂着略有些涩的笑意。
“我依稀记着这是苏老先生被贬黄州后写的吧，当时他该是仕途不顺，有志不得伸，生活也不顺遂，诗里透着浓浓地孤高自许的幽独和寂寞。你又怎会夺了这未成品的画，配了这样一首落寞的词呢，还单挂了这样一幅画在这间雅室里。”叶芷薪是相当地诧异的，她统共见着洛恪三次，每次瞧着都是温润清透的人，想也是不会把他安在浓浓地愁怨里的。
“我自是比不得他的落寞和凄苦的，我一直便是随心所喜的！”洛恪抬头凝视着画，声音清润，却是越压越低，“只是心自由久了，没个绑缚，也是累人的……”
叶芷薪一愣，她只是觉得自己为着俗事为着感情牵绊地没了自由是累，没想着是自由久了也是一种负累，她是体会不到那层心思的，也不便多评论些什么，“添个绑缚很难吗？”
叶芷薪还是有些好奇的，人世间那么多，人人都愁着心上锚了太多挂碍，想着法子一根根轧断，偏他愁着没有，看着那个样子也不是无病**。
“是不敢求……”洛恪轻声呢喃着，“明知是水中月，却还想捞，也是一种障！”
这已经是大挂碍了吧，叶芷薪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前些天看到的一本网上很火的小说，具体内容忘了，只记得里面讲到个六道轮回里面有个饿鬼道：说是饮食障鬼凡见着食物，食物即变为不可食之物，凡遇着河流，河流即干涸，不能食，不能饮，却偏偏异常渴望。不知洛恪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呢，不得食，不得饮，却偏偏压不住心中欲望。
“我猜着你是刻意逼着自己回避了，反而是逼出了心底最深的欲望，如若任其自然，来了则聚，走了则散，会不会好些呢？”叶芷薪本是无意识的说着的，转头瞧着洛恪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是看书上说的，顺其自然我现在是做不来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让多饮一杯茉莉花茶行气开郁了……”
“呵呵……”温润的笑声从洛恪的嘴角漫开来，慢慢滚落在屋里没个角落，似要翻动琴弦奏出些共鸣，“我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