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一杯苦酒斩修罗》第7章 道心之争多凶险，独坐后山降心魔（三）
米酒听了苦酒的连番论道，一时间思绪再次变得纷乱，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
“以杀止杀，天下生灵皆该杀；克己灭欲，神佛都难真无欲！这个天下怎么才能真正太平、永无杀戮呢？”
想到这些，米酒感觉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路。
这一刻，他感到自己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也瞬间颓然地熄灭了。
即将重铸完成的一颗道心，在这一瞬间，再次砰然炸开。
米酒吐出一口鲜血，修为再次跌回了灵胎境。
丹田洞府里的漫天佛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间刚要绽放的金光，又重新被浓密的乌云遮蔽。
那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也仿佛一下子不知所踪，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眼看着米酒崩溃在即，苦酒继续盖棺定论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要想生存，就必须杀戮。人间，本来就是个修罗场……”
“不对！人间不是修罗场！动物、野兽相互厮杀、吞噬，但是，草木之属并非如此。它们只是汲取阳光和雨露，就能枝繁叶茂。这说明活着，不一定非要杀戮！”
这一刻，米酒一颗正在不断崩碎的道心，只留下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碎片，坚守在那里，做着最后的抵抗！
天空中，雷电突然消失，大雨骤然停歇，仿佛乌云都在悄然散开。
仿佛这场大道之争即将就此结束。
“哈哈哈！草木之间难道真的就没有杀戮吗？”
苦酒放肆地疯狂大笑，他可怜地看了一眼米酒，平静地轻声质问：
“树木枝繁叶茂，难道不是在争夺阳光？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你什么时候见过另一棵大树呢？如果天下的草木从不厮杀，那为什么它们还会长出尖刺、分泌毒液呢？”
“米酒，你别天真了，好吗？人间本是修罗场，弱肉强食是底色！你所追求的‘天下太平、永无杀戮’，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你的这条大道，本来就是错的！”
听完这番论道，米酒道心深处那块手掌大小的碎片，砰然炸开，瞬间碎裂。
这时，米酒从灵胎境跌落到了觉醒境。
天空中，逐渐消散的乌云，刹那间又黑云压城，粗大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一座山脉。
米酒和苦酒之间的这场大道之争，在这一刻彻底尘埃落定了。
眼看着米酒的道心即将完全消散，苦酒得意地站在一旁，静等着彻底掌控这具身躯。
突然，苦酒发现，米酒道心处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完好无损，迟迟不肯炸裂。
只要这块道心碎片再彻底崩碎，那么，米酒就要从觉醒境跌回到筑基期。
到了那时，整个大道修行道路就算是被彻底否决了。
心魔苦酒就可以接管整个身体，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修行大道。
眼看成功在即，米酒却反问道：“见苍鹰捉鱼，我心生怜悯，赶走苍鹰，你说老鹰冻饿而死会沾因果，不善；割肉饲鹰，你说是助纣为虐，不可；以杀止杀，杀孽深重，是为恶行；我劝人向善，主张克己灭欲，你说我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米酒如此质问，苦酒大声笑道：
“哈哈哈！生存与杀戮相伴，死生总是彼此相随。天道如此，人间如此。你何必非要追求什么‘天下太平’呢？”
“更何况，这座天下是天堂，还是地狱，又与你何干？”
苦酒继续循循善诱地说：“何不遵从我的大道：不论善恶，只讲强弱；不管对错，只讲利益？”
“不论善恶，只讲强弱？不管对错，只讲利益？”米酒呢喃着，突然大喊大叫着说，“不不不！不向善，那不成恶人了吗？不管对错，那不就是蛮不讲理吗？”
苦酒看他在做无谓的挣扎，哈哈大笑着说：“哈哈哈！你以为天地大道是赏善罚恶吗？”
“不是的！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本来就不论善恶，人间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天道如此，人间如此，你连什么是善都不知道，又何必非要为善？你连对错都分辨不清，你又何必非要执迷于对错呢？”
听了这话，米酒不由得扪心自问：“是呀，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心念及此，米酒内心里那颗向善之心也随之动摇。道心底座上的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也出现了裂纹。
眼看着米酒的道心即将彻底崩碎，苦酒赶忙继续火上浇油地说：
“米酒呀，米酒，这些年来，为了心中的善良和正义，你做了多少事？可是，这个世界真的就变好了吗？人间，还不是那副鬼样子……”
听了这番话，米酒不禁又想起过去种种：
曾经自己付出所有而救下的好人，回头才发现，对方却在做着一件天大的恶事；
曾经自己坚信的情义，到最后，也只换来他背叛时一个愧疚的眼神；
曾经自己坚守的道义，到最后，终于还是沦为了一场笑话……
想起这些，米酒不由得全身哆嗦、大汗如雨。道心上的那枚碎片也已经变得裂纹遍布！
眼看着道心即将彻底崩碎，米酒也要彻底被心魔掌控。
“老酒鬼，你在哪儿呢？”
“快回来躲雨呀，米叔叔！”
“老酒鬼，我给你带酒来啦！”
……
娘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穿过浓密的暴雨，穿过无边的黑暗，传入了米酒的耳中！
意识到两个孩子来看自己，米酒心中一喜，赶忙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大雨骤停，黑云消散。天地之间，瞬间清明！
眼看着乌云突然散去，躲在暗处一直关注着这场道心之争的众人都是一愣。眼看着就要见分晓了，怎么突然就硬生生停下了？
苦酒无奈地用铁扇敲打了一下手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消失在了米酒的身体里。
直到这时，米酒才意识到，刚刚心魔苦酒再次借机发难，自己差点就烟消云散，被心魔完全取代。
米酒一阵后怕，却也无可奈何。
修行到了这一阶段，过往道心上点点滴滴的疑虑，如今都变成了难以弥补的裂缝。
面对自己的心魔，彼此修为一样，谁也打不过谁，只能不断问心，才能降服心魔。
然而，从道理上说服另一个自己，真是一点也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道心失守、丧失心智。
眼看着乌云散去，他们娘仨就要过来，米酒也没功夫仔细思考那些涉及自身大道根本的问题。
他赶忙竭力施展了个法术，将身边血迹清洗干净，又震散了湿透全身的汗珠。
然后，他这才顺势躺在温暖而厚实的蒲草上，还故意发出震天响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