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下妖孽侯爷宠妻无度》第十章箭逐云鸿落
牧风烟愣了一下。
在这种天气,潜入临水凿船,天下间除了水性极好的百越舟师,再也无人可以做到。
百越王想借汉皇之手杀了燕然侯,一旦他自己有机会,想来也不介意动手的。
但转念一想,赵玄弋乔装改扮取道临水,自己孤身一人根本无法联络百越王,他又如何能未卜先知,派人凿船?
忽然,船身一阵剧烈晃动,牧风烟来不及换上水靠,只拿了腰舟,走了出去。
甲板上的乌蓬早已被狂风掀翻,大雨滂沱,如银河倒泻,瞬间便将衣衫浇得湿透。
这样的情况下,甲板上竟站着一人一马。
青骓马异常安静,这场罕见的雷雨似乎对它并无影响,只静静的陪在主人身旁。
赵玄弋手执弓箭,站在船边。
他脸上的伪装已经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浑身湿淋淋的,如此狼狈不堪,他的腰背却仍旧挺得笔直,每一道闪电过后,便是一声弓弦急响,随后水面就飘起一具尸体。
这是牧风烟第二次看见他射箭。
在这样的风雨中,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仍能箭无虚发,射中水里的敌人。
她对自己的箭术也颇有信心,但与他相比,却是自叹弗如。
赵玄弋的确是当世无双,无愧于神勇不败之名。
只可惜,再是如何神勇,船终究还是沉了下去。
牧风烟紧紧抱着腰肢,随着江面风浪翻腾,她的水性虽好,肩头的伤却仍未复原,只能勉强浮在水面,任江水将她往下游冲去。
每当有浪头打来,她就屏住呼吸,生生抗过去。
忽然,她的身体急速旋转起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拖着她沉入水中。
是漩涡。
夜色昏暗,她看不清江中的情况,被卷入漩涡之中。
她只能尽量舒展身体,顺着漩涡的方向飘着,伺机游出去。
只是她肩头的伤太重,好几次有机会游出漩涡的范围,手上却使不出力气。
气息将尽,江水堪堪没过头顶之时,一只手抓住了她。
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生生从漩涡中拽了出来,随后她感觉到自己上半身似乎离开了水面,趴在马背上。
马背?
她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青骓马在风浪中浮游,而她正趴在它的背上。
马背上不止她一个人。
赵玄弋坐在她的身后,手臂环着她的腰,两人衣衫尽湿,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背上传来坚硬结实的肌肉触感,和温暖的体温。
“谢谢……君侯又救了我。”她有些不自在。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说话时,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头顶。
“君侯的马……是传说中的瀚海龙驹?”她尽量寻找话题,让此刻的情形不是那么暧昧尴尬。
马虽然能游水,但能在雷雨中乘风破浪的,据说只有极北之地,野生的瀚海龙驹才能做到。
但这马极为稀少,见到已是不易,再加上野性难驯,从来没有人能驾驭,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
“嗯。”简短有力的回答。
“凿船的,不是我百越之人。”不管怎样,还是先撇清干系比较好。
“嗯。”
“君侯知晓?”
“嗯。”
“是什么人?”
“船工。”
牧风烟问不下去了。
堂堂燕然侯,在自己的封地,被封地舟师的船工凿了船。
那背后主使之人,除却崔皇后,不作他想。
若换了百越,出现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但汉皇却不是懦弱无能的百越王,而是一个杀伐果断的铁腕帝王,崔后虽在后宫争风吃醋,手从来也不敢伸到朝堂之中。
看来,都城早已生变。
她不说话,赵玄弋也不会主动开口,风雨飘摇,她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幸好,龙驹很快游到了岸边。
上岸的地方是一片树林,周围似乎并无人迹。
这里的雨已经停了,地上积水汩汩,向低洼处流去。
牧风烟在林中树洞里寻了些小动物做窝的枯枝落叶,尝试着钻木取火。
从前她进山打猎,忘带火石的时候,就常常这样做。
但这次,也许是在水中泡得太久,她的双手疲软无力,怎么也钻不出火星。
赵玄弋看了一会儿,开口道:“给我。”
牧风烟看了看他,挪到一边靠着树休息,赵玄弋用力搓着木棍,没过多会儿,火苗燃了起来。
牧风烟坐在火边,烤着湿漉漉的头发,肩膀却剧痛不止,她扭头一看,肩上的衣服已经沁出血水。
她伸手脱去外衣,赵玄弋立刻转过身去,问道:“你要做什么?”
牧风烟:“伤口泡水了,解下绷带烤干,顺便处理一下。”
赵玄弋迈步要走。
“等下,我一只手处理不了,还要劳烦君侯。”
牧风烟很淡定,反正他又好男风,也不用担心什么。
赵玄弋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目光却落在地上。
“百越夏天炎热无比,女子穿着半袖或无袖的衣服也是常事,君侯不必介怀。”
牧风烟早已脱下一只袖子,露出渗血的绷带。
赵玄弋走到她身旁,尽量轻柔的替她解下绷带,只是她的伤口恢复得不太好,此刻竟然又有了化脓的迹象。
牧风烟拔出袖中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递给赵玄弋:“有劳君侯替我削去伤口的腐肉。”
赵玄弋看了看她,接过匕首。
他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清理干净,牧风烟紧咬着牙,汗如雨下。
随后她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木头,吹熄火焰,毫不犹豫的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烧灼伤口,才不会继续感染。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如死,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连坐也坐不稳了,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
赵玄弋伸臂揽住了她。
“谢谢……君侯……”牧风烟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双唇血色全无,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不要说话。”赵玄弋伸出手,擦拭她额头的汗珠,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欣赏之意。
他烤干绷带,替她包扎伤口,扶她靠坐在树旁休息,又烤干她的外衣,替她披上,伸手去系衣带。
“我自己来。”牧风烟拦住他,但她肩头剧痛无比,勉强抬起一只手,系了许久都未系上。
赵玄弋拉开她的手,替她系好衣带,说道:“我去找点吃的。”
不等牧风烟回答,就大步离开。
牧风烟坐在火堆旁,青骓马吃着地上的青草,不时看她一眼。
看见它的眼神,牧风烟甚至觉得它能听懂人言。
“小黑,谢谢你救我性命。”
青骓马打了个响鼻,水汽喷在她头上。
牧风烟看向远方,林间光线暗沉,大雨过后万籁俱寂,没有一丝生灵的气息。
透过层层树叶,可以看见天空云幕低垂,预示着雨还未落尽。
不知这一次天变,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百越常有水患,每到雨季来临,师傅便会去各郡游历,观察天象,提前向百姓示警。
个人之力,虽是渺小,师傅却从未放弃。
牧风烟望着天空,也不知与马儿唠叨了多久。
赵玄弋回来时,手里多了很多东西,蘑菇、野果,竹筒盛着的水,甚至还有两条已经清理干净的鱼。
远远听见她在跟青骓马说话,那喋喋不休的样子让他想起某人醉酒时的模样。
他把野果和水放在牧风烟身旁,似不经意的说了两个字:“青霭。”
“什么?”牧风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它的名字。”
“谁取的?”牧风烟顺口问道。
“九陌。”
“青霭者,云气也。倒像是观星师会取的名字。”
“他不是观星师。”
“是吗?凡事不要说得太绝对。”
虽然朝辞不肯承认,但牧风烟却仍旧觉得他与巫氏脱不开干系。
赵玄弋笑了笑,不再分辩。
他笑起来时,露出尖尖的虎牙,竟有几分少年人的可爱。
他将蘑菇用树枝穿起,斜斜插在火堆旁的土中,慢慢烤着,又把鱼穿起架在火上,动作熟练利落。
牧风烟静静的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
蘑菇很快就熟了,赵玄弋递了一串给她,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牧风烟回过神来,垂下眼帘,接过蘑菇道了声谢,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塞进嘴里,却被烫了一下。
赵玄弋看在眼里,假做不知,低头把蘑菇一串一串插在她伸手够得着的位置。
雨后的蘑菇,虽然没有其他佐料,却是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牧风烟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才注意到赵玄弋在吃的蘑菇,与她的不同。
他手中的蘑菇,颜色鲜红,娇艳欲滴,分明就是毒蘑菇。
“有毒!不能吃!”牧风烟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无妨。”赵玄弋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
牧风烟想起坊间传闻,问道:“君侯果真百毒不侵?”
赵玄弋扫了她一眼:“除了鸩羽之类的剧毒。”
“那君侯进入影侯府训练之事,也是真的?”
“嗯。”
影侯府,云汉国最为特别的机构。
平民趋之若鹜,贵族避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