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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病相邻》第7章 颓废

1

第二天,小何的铁棍没有惊扰大家的休息,厨房的老师傅煮好饭菜,闷在锅里,也不叫大家,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发着呆。

睡醒了的人,洗了脸,去厨房吃点饭又接着睡。

韩冬睡了个自然醒,一觉起来已临近中午。隔壁的房间上了锁,焦工同小何不知去向,看样子下午可以继续休息。

吃了饭,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中午烈日当空,工棚里就像个火炉。

韩冬去找陆浩文,提仪出去逛逛。

陆浩文情绪不太高,但也不想待在这蒸笼一样的房间里。

陆浩文说:“逛街可不敢,我们暂住证也没办,身份证也不在身上,被查到抓去治安队,既没人来救我们,又没钱脱身,搞不好被送去遣送站,那就完蛋了!”

韩冬说:“我们下去逛街,我们去山上透透气吧!”

山上是刚开发的果园,果苗只有人高,还没到开发结果的时候。

山不高,一会儿就到了山顶,山的另一边,有个水库,清风徐来,水面上波光粼粼。

水库边上有一大片长满水草的浅滩,浅滩上鱼儿成群,正在嬉戏。

陆浩文见到水中成群结队的鱼儿,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陆浩文右顾右看,在一个荒弃的菜地上捡了个废弃的竹筐,跑了回来,眼中发光。

韩冬坐在不长草的滩边,盯着岸边水里的田螺发呆。

陆浩文把竹筐放在一边,不由分说把衣服和裤子脱掉,放在浅草堆上,又把自己那双3537扑着压在裤子上,以免被风吹跑,穿着短裤,提着竹筐,就扑向浅滩。

陆浩文矫健地在水中追着鱼,竹筐在水中打起浪花,鱼儿在他四周飞跃,一会儿功夫,陆浩文就端着半筐鱼跑上岸,倒在岸上。

鱼儿在沙土地上弹跳,陆浩文又扑腾去了浅水滩。

清一色的鲫鱼。韩冬站了起来,走过去,把小的鱼儿捡起,抛入水中,还没挑完,陆浩文呼哧呼哧又抱着竹筐回来,倒下小半筐鱼,又跑去捉鱼去了。

韩冬见鱼太多,重新挑选,把低于半斤的全部抛入水中,拣完后,地上还剩三十多条大的鱼。

浅滩恢复了平静,鱼儿逃向了深水。

陆浩文提着竹筐回来,这次他边走边把小鱼扔了,上了岸还有五条一斤左右的鲫鱼。

韩冬把地上的鱼捡在筐里,足足有半筐。

陆浩文去水边洗干净手脚,穿好衣服,鞋,同韩冬分别抓着竹筐的两边,有说有笑,原路返回工棚。

陆浩文说,他还有几个月才十七岁,已经打工快两年了。

陆浩文对韩冬说,他从懂事起,就跟他爷爷在老家生活,他的父母都在广东打工,一年之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父母一面。

陆浩文四岁不到,他的父母就离了婚,他的妈妈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过了两年,陆浩文的爸爸又给他找了个小妈,后来又多了个弟弟,在过年的时候,陆浩文连他父亲也见不着了。

陆浩文初中毕业不久,他的爷爷去世了,他的爸爸把他带到了广东。他们一家四口就挤在一个大单间出租房里,非常的挤。

陆浩文的爸爸和小妈都在家俱厂上班,他爸爸是开料师傅,小妈做油漆打磨。陆浩文的爸爸就把他带到家具厂上班,帮他爸爸打下手,学木工。

厂里包吃包住,陆浩文十五岁就进了厂,吃住都在厂里,只有逢年过节时,他爸爸才会叫他去出租房,一起吃饭。

家俱厂大都是计件工资,开料的师傅和帮手工资比是7:3,陆浩文从没见过工资,工资都全被他爸爸领了,每月只给他50元零花钱。

陆浩文说,用了他的血汗钱不说,他爸爸在厂里看不顺眼时不是骂他就是打他,他实在受不了了,就跑了出来。

陆浩文年龄太小,正规厂进不去,找了几天工作,钱花光了,饿了一天,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陆浩文还想对韩冬说什么,一看到工棚就在眼前,就不吭声了。

“襄樊”满脸是血闷坐在宿舍门口边上,由于几天没有剃头,他圆脑袋顶上的地中海格外明显,头发上有血污。

看样子焦工同小何回来过,这时又不知去向了。

寝室里的气氛有些紧张,都闭着嘴不出声,眼神有些呆滞,唯有厨房的老师傅叼着烟杆,悠闲地抽着烟,眼神露出不屑。

厨房的老师傅六十来岁,矮小身材,听说他是老板的远房亲戚,姓杨,工人们都叫他杨师傅,只有焦工叫他老杨头。

杨师傅见韩冬同陆浩文抬着一筐鱼回来,烟杆往地上一磕,喜笑颜开,露出一口黑牙,帮着把鱼抬去厨房,开始宰杀。

陆浩文把鱼抬进厨房,就去了宿舍,把自己存着的烟给了二包“襄樊”,放了一包在韩冬的被子里,便去洗澡了。

韩冬拿着锅铲帮着去鱼鳞。

杨师傅熟练地剥着鱼,小声地对韩冬说:

“老乡——我给你说,那个襄樊不是找死吗?他找焦工要钱,要不到还想耍横,真是自不量力,别说小何以前就是专吃打杀这碗饭的,我听说那个焦工更厉害着呢,别看他表面客客气气,心里面阴狠着呢!”

韩冬冷笑道:“他们怎么样,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杨师傅点了点头,顿了顿。说:“我看你也是来者不善!”

韩冬洗了洗手,抽了支烟给杨师傅,杨师傅摆了摆手,说:

“你抽,我抽那个没劲!”

韩冬点了支烟,休息一下。

杨师傅又开始剖鱼,他看了看韩冬,说:

“你不读大学真是太可惜了,听老乡一句劝,你可别强出头啊,你不知道,老板后面关系硬着呢,我是看你这人不错,才告诉你这些,能早离开就早离开!这里……”

门外传来焦工同和小何的笑声,杨师傅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杀鱼,韩冬也抽完烟,继续帮忙。

不一会儿,小何在门外喊:

“杨老崽,你躲在厨房里干什么呢?”

杨师傅大声地回道:“瓜娃子,我在弄鱼呢!”

小何进来了,笑嘻嘻递了支烟给韩冬,见韩冬没空,就把烟点了送到韩冬嘴里。

小何问韩冬:“你厉害哟,搞了那么多!”

韩冬说:“浩仔抓的!”

小何就朝隔壁喊:“老焦,有酒吗?今晚有鱼,咱们喝点!”

焦工闻声走了过来,看了看,也是满心欢喜。

焦工说:“这鱼没姜蒜可腥呢,看来得去买点酱油醋!”

杨师傅说:“最好有点酸菜和豆腐就好了!”

焦工说:“我立马去买,今晚吃全鱼宴!”

小何拍了拍韩冬的肩,说:“兄弟,今晚我们一起喝点!”

2

韩冬不会喝酒,他的身体也不能喝酒。

两杯下肚,韩冬就昏头转向,倒了下去,酒醉心明白,韩冬不愿讲废话也不想说话,他记得是小何扶他到床上的。

韩冬第一次喝酒就喝得不舒服,他本来想好好吃点鱼,却偏偏被小何拉来一起喝酒。小何说是兄弟就别推辞,不喝就是看不起兄弟。哪有这种歪理,韩冬心里极不愿意,加之焦工也来拉,说自己特意去买了卤菜来下酒,五湖四海皆朋友,相逢就是缘分……反正就是一句话,这酒是不喝不行的,韩冬只有硬着头皮上。

韩冬不是江湖人,香港电影和吴腾宇讲的松河县地面上的事,让他也知道一些江湖规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韩冬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喝酒的时候,他只当听众,不做发言,因为言多必失!

韩冬极力地控制自己,但喝醉了后,面对焦工同小何的套话,他还是禁不住把自己哥哥韩乔木在留学,有熟人在公安局这事说了出来,或许是心里头一直记恨着松河县武装部招待所那件事,他愤怒地说道:

“他妈的在松河县城,我连副局长求我办事都不鸟,我他妈怕过谁!”

韩冬说完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胡说八道了,便装着不胜酒力,倒在了地上。

小何扶韩冬回来躺下,又去同焦工划拳定输赢了。

韩冬躺在床上,全身发软,头昏脑胀,心潮澎湃,便胡想连篇。

韩冬先是想起了喻兰珠,听人说喻兰珠在韩冬刚高考结束她就同人订婚了,对方是一位小学教师。

胡萍那张冰冷的脸突然浮现在韩冬眼前,让他捉摸不透,他心里难受极了,眼泪就涌了出来,差一点便哭了出来!

韩冬强忍着悲痛,不觉就睡了过去。

刚睡下去就做恶梦,韩冬梦到体检那位大夫双手举着那张可恶的照片,在后面不停地追他,他想逃,怎么也逃不掉,两边围着许多人,熟悉和陌生的面孔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韩冬逃啊逃,他终于逃到了松河一中的教室,世界终于清静了,有安静的书桌,像是在上课,又像是在考试,怎么吴妈成了监考老师,她居然不认识韩冬,不让韩冬进去考试!

铃声响了,当,当地敲着,这打铃声好怪,一点也不连续。

同学们走出教室,一个一个从韩冬身边走过,一个一个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满是不屑。

韩冬转过身,却看见了马脑山。

怎么会在家里?院子里那个不是自己的父亲韩少桢吗?他弯腰驼背在找什么呢?韩冬叫了声:“爹——”

韩少桢抬起头来,满脸愁容,眼神期盼,一只眼睛深邃,一只眼睛茫然……

“韩冬!韩冬!”有人在叫他。

韩冬抬起头来,只见小瑛笑盈盈地在厢房上对他招手……

韩冬不知道,此刻他的父亲在六井沟心急如焚地等着他回家!

韩少桢时不时都会拿着韩冬医学院的休学证明痴痴发呆。快一年了,韩乔霞在托人找韩冬的消息,韩乔木也在托国内的同学和朋友寻找韩冬的下落,韩冬仍是音讯全无。

韩少桢在家里,带着大的个外孙,有关韩冬的小道消息时不时传进他的耳朵里。有人说在厦门看到过韩冬,他在工厂上班,做的是文职工作;又有人说,韩冬不在厦门,在浙江,同在浙江“翻沙”的老乡混在一起,成天好吃懒做,迟早要进号子;更有人说,韩冬是在广东,被人带去了进了黑厂,生死不明,反正说好的极少,大多数都是坏消息。

各种传言满天飞,韩少桢听了,置之一笑,他相信韩冬,绝对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何况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自尊心极强,从小不服输,当他有一天想通了,他自然会回家。

时间一天天流逝,韩冬仍没消息,韩少桢只是怕韩冬回头太迟,误了回来读书的时间,误了终身。

韩少桢更担心韩冬的那只肿脚!

3

韩冬第一次喝酒便醉得不醒人事,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宿舍里空荡荡的,韩冬爬了起来,残酒未消,头有些疼,上了趟厕所,又继续睡。

不知又睡了多久,韩冬迷迷糊糊听到陆浩文的声音,韩冬起了床。

工友们一早就被那天那辆双排小四轮车接走了,小何见韩冬睡得那么香便没有叫他。

陆浩文是被扬师傅留下来的,扬师傅对焦工说,倒混凝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让陆浩文留下来抓鱼,抓多点晒成鱼干,以后下酒菜就有了。

焦工同意了,陆浩文就留下了。

韩冬知道杨师傅是打着自己小算盘,但他这样,也间接是在保护陆浩文。

陆浩文同扬师傅在厨房里弄鱼,今天他们带了几张工地上的防护网去,收获了满满一筐回来。

见到韩冬来厨房,陆浩文第一次不直呼其名,而是喊“冬哥”!

杨师傅对韩冬态度也有所转变,微笑着对韩冬说:“我同耗子今天中午吃油炒饭,见你睡得香,没叫你,给你留在锅里,你自己拿吃!”

“谢谢!”

韩冬确实有些饿了,掀开锅盖,便见锅里有一洋瓷大碗油炒饭,抬起来,冲了双筷子就吃了起来。

杨师傅熟练地剖着鱼,说:

“我昨晚留了点酸菜,藏了块豆腐,今晚我们三搞顿真正的酸菜鱼来吃!”

晚上,吃完饭,杨师傅在弄他的咸鱼干,陆浩文偷偷地把韩冬叫到路边,塞了一包烟给韩冬。

陆浩文担心地问:“冬哥,你告诉我,我们是不是进了黑工地了?”

韩冬早也有这种感觉,经陆浩文这么一说,回想起昨天晚上小何同焦工给自己说的那些话,似乎处处都在向他暗示着什么,韩冬便恍然大悟了。

韩冬笑了笑,点了支烟,不语。

陆浩文小心翼翼地又问韩冬:“冬哥,我听杨师傅今天给我说,何工准备把你推荐给老板,以后你会帮我吧?”

韩冬拍了拍陆浩文的肩膀,语气严肃地说:

“浩仔,以后要学会有事藏在心里,记住,一切听哥的,哥不会害你!”

4

大约半个月后,“襄樊”再一次头破血流,这一次,是他自找的!

那是难得休息的一天。

大家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好觉,偏偏“襄樊”就是一根筋,他昨晚找焦工支钱没要到,反被小何推了两下,他想了一晚上没想通,大清早一起来就在门外草丛中坐着等焦工起床,再去要钱。

休息的那天,不仅没有早餐吃,烟也不会发的,而且夏天来了,一到中午,太阳一晒,工棚的铁皮发烫,里面是没法入睡的,大家都在好好睡觉。

“襄樊”找了根方木坐着,只等待着焦工和小何睡的房间开门。

房门终于开了,小何起来上厕所。

“襄樊”猛然站起,捡起地上的方木就冲了过去,劈头盖脸就向小何打去,小何长期打架,反应很快,飞快躲过。

“襄樊”用力过猛,人没打倒,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向前扑,小何用右脚轻轻一勾,“襄樊”就扑倒在地,小何顺势骑在“襄樊”身上,来一招“武松打虎”,先对着“襄樊”两边的太阳穴各来一拳,“襄樊”就没招架之力了。

小何不愧是在街面上混过多年,打人也有一套,找到“襄樊”的软肋和痛处打,看不出什么伤,却能让对手胆寒和受尽折磨。

“襄樊”很快就没有了还手之力,只有哀嚎和求饶!

小何用脚踢着“襄樊”的软肋,小何踢一下,“襄樊”痛苦地叫一声在地上打个滚!

房间里的人听到“襄樊”哀嚎,早就惊醒了,个个大气不敢喘,充耳不闻,装睡。

韩冬坐了起来,被睡在旁边开搅拌机的师傅双手拉住,不让他出去,陆浩文睡到对面也向韩冬使眼色,韩冬便摸出烟来,分了支给开搅拌机的师傅,俩人抽起闷烟来。

小何把“襄樊”踢滚到草地上,对着“襄樊”的头撒了泡尿!

大家起床的时候,“襄樊”不见了踪影,小何若无其事地同焦工吹牛皮。

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辆警车,把小何同焦工都带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那辆银色蓝鸟轿车停在了路边,先是焦工同小何从后座下车,驾驶室里走下来的是平头。

平头就是大家的老板。

老板来了,自然是要训话的。

大家刚好在外面吃饭,小何让大家先别吃饭,把碗筷拿着,站成一排。

老板环视了一下大家,铁青着脸讲道:

“今天发生了件很不愉快的事,我很生气,直接就把那个……谁,叫治安队送去了遣送站!以后,谁要敢胡来,别怪我不客气!”

老板说到这里,见大家低着头,冷笑了一下,继续道:

“我也不瞒大家,你们都是我从中介公司买来的,一人五百,合同是你们同中介公司签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半年学徒期,只管吃管住没有工资,如果未做满三个月中途离开,也可以,把我花的五百块钱还给我!当然,你们觉得划不来,也可以去告我!我这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你们尽管去告好了,看能不能告倒我!”

说到这里,老板指了指焦工,又指了指小何,不屑地道:

“这个老焦,不是我罩着他,他早就被仇家给宰了。这个小何,不是我去弄他出来,他现在还在号子里!我奉劝各位不要无事找麻烦,现在下岗工人那么多,不是人找活,是活找人,能找份工作不饿着就不错了,如果有人想走,给我做满三个月,我放他走,如果哪个不识抬举,要犯贱,别怪我手下无情,当然,愿意跟着我混的,我绝不亏待他!”

老板说这话时,特意看了看韩冬的表情。

韩冬面无表情,异常冷静。

老板走后,焦工叫韩冬进他屋,把韩冬的身份证给了韩冬。

焦工对韩冬说:“老板说了,他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如果你想走,老板不强求,你随时可以走!”

韩冬笑了笑,说:“我只能答应你现在不走,但也不会帮你们打人!”

焦工尴尬地笑了笑,拿了两包正品的烟给韩冬。

韩冬接了,笑了笑,说:“让人服不一定要打,管人有很多种方法!”

小何在旁边,有些不服气,“哼”了一声。

韩冬向小何歉意地笑了笑,把烟打开,每人发了一支。

韩冬点上烟,幽幽地道:“要让一个人服气,武力确实直截了当,是个好办法,但要让一个人心服呢?”

焦工拍了拍韩冬的肩膀,从裤兜里摸出三百元放进韩冬的裤兜里,笑道:

“这是老板给你的零花钱,你要不要搬过来同我们一起住?”

“谢了!”韩冬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

“我要同兄弟们打成一片!”

5

韩冬早就觉察出他们是被中介公司卖了,至于卖多少钱,韩冬后来才知道,他们每人被卖了二百五!

自从陆浩文提醒韩冬过后,韩冬就发觉他同陆浩文是进了黑工程队,他一开始也想走,但他却一时半会不知该往哪儿去。在工厂工作那小半年,工资低,每月因病旷工被罚款,还要每天吃药,有钱时还会去打下青霉素消下炎,所以根本就没剩下什么钱。

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找个好的工作谈何容易,万一找到个同台球厂一样的,或者比台球厂更差的工作,那也是在浪费时间。何况同焦工和小何喝了一次酒后,他们对韩冬态度好了许多,只要是人手够,绝不会带韩冬去干活,即使把韩冬带上,也不会安排韩冬干什么,由着韩冬愿意,爱干就干点,不爱干就也任由韩冬休息。

生活是谈不上好的,工棚里的菜,除了陆浩文抓的鱼,见不到其他任何肉类,反正水库鱼多的是,似乎鱼的记忆真的很短暂,今天中午同伴被抓了,明天中午来抓的时候,鱼又来浅滩了,反正鱼挺多,想吃就去抓,永远抓不完!

生活虽苦,却很惬意,也很自由。更重要一点,韩冬发现只要他多躺少动,他的肿脚就消了些,感觉也好受些,而且,按规律该复发的日期,“老朋友”居然没来,韩冬一想,便坦然地住下了。

与其在厂里累死累活也只赚四百多块钱,而且还不自由,不如就在这里逍遥地呆着,烟有抽的,饭有吃的,过段时间老板还会给三百,二百零花钱,倒也不错,韩冬就安稳地呆下去了。

一个月过后,韩冬把陆浩文的身份证拿了回来,韩冬还私底下给了陆浩文二百元钱,叫他离开。可陆浩文死活不肯,说韩冬去哪里他便去哪里,韩冬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暗暗地保护他,焦工同小何见陆浩文长期跟着韩冬,何况陆浩文还有抓鱼的本领,也便睁只眼闭只眼,让陆浩文干几天,休息几天。

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有两个来得久的不要身份证在休息那天跑了,反正跑了就跑了,他们始终给老板赚了一笔钱才跑的,也不亏本。

又过了一月,活开始多起来,金杯面包车又来了一趟,送来5个人,有一个刚来的青年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刚来没几天就逃,可惜没逃成功,被小何拦了回来,抓到工棚的草坪上一顿毒打,焦工还把大家叫来围着看。

韩冬此时已经麻木不仁,他知道小何同焦工的意思,杀鸡儆猴,防微杜渐!

韩冬觉得这样有些过于残忍,但他现在站队不同,立场就有了问题。他没做什么贡献,老板照样给他钱花,何况就凭韩冬一人,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不能改变生活的环境,就只能适应生活。

小何这招挺管用的,经过这一次现场“教育”,后面就没有再见工人跑了。

大约又过了几天,那熟悉的金杯面包车又来了,这次送来三个人,两男一女。看样子他们是亲戚,俩个男的三十岁左右,一胖一瘦,胖的憨厚老实,瘦的有一张笑脸,但眼神狡黠;女的二十出头,长发,瓜子脸,大眼睛,脸喜欢笑,牙齿洁白,嘴唇向上翘,体态匀称,可爱而丰满,小家碧玉。

瘦的是女的丈夫,胖的是女的亲哥。他们都自己带着大包小包的家俬,甚至连被子,纹帐,布帘一应俱全,还提了两个塑料桶,红的那个装着洗刷用品,黄的那个装着拖鞋,还有灰刀,灰板,一看就是长期做泥工的。

瘦的那个一看工棚那个样子,下了车就嚷着不做了要走,焦工堆着笑脸,又是打烟又是说好话,连哄带骗,说只住一晚上,明天就会安排去其他好的工地。

好说歹说,三人终于进了屋。

韩冬见来了对夫妻,就叫陆浩文搬到这边来靠着自己睡,让那对夫妻靠墙边好拉围帘。

第二天,吃过中饭,那辆双排座小四轮又来了。

韩冬做梦也没想到,这次去新工地,会由他带队。

焦工把韩冬拉到一边,把昨晚来的三人的身份证交给韩冬,说老板在新工地等他,那边还有三个工人。

同时,焦工叮嘱韩冬,那边项目部很正规,不能像这边那样来硬的了,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三个人留住,因为那边是酒店倒沙浆地面,要技术。

韩冬接过身份证,拍着胸脯向焦工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不会弄丢一个人!

焦工还是有些不放心,再三提醒韩冬,那边是在闹市区,小心为妙。

韩冬点着头,问焦工,他能不能带陆浩文一起去,焦工不肯,理由是白天交警查车,小四轮货厢不能坐人。

无奈,临行之前,韩冬偷偷塞了二百元钱给陆浩文,叮嘱他尽快离开!

韩冬看了看身份证,胖的二十九,叫胥必兴,瘦的叫俞亦桐,二十七岁,女的叫胥必燕,二十三岁。

6

正规工地就是不一样,不仅工地四周有围墙,大门有人值守,工地里的生活区也有围墙隔着,不仅有卫生间,洗澡房,还有热水供应;宿舍有双层铁架床,墙上两个摇头扇对着吹,前后窗一打开通风,虽然是活动板房,倒也没那么闷热了,比以前那个铁皮工棚环境好多了。

工地上是统一食宿,不准私自开火煮饭,生活区有食堂,一日三餐有供应,凭票吃饭,票是纸质的,有两种,一种是黄色的,那是早餐券,价值1块,另一种是白色的,主餐券,价值3元,每张餐券上面盖了个食堂的圆章,有个草书签名,很难辩认出是什么字,极难模仿。

食堂里也有烟酒饮料零食及洗刷用的一般的生活必需品卖,倘若没现金,用餐券购买,要比现金贵五毛钱。

老板看起来挺忙的,他比韩冬们先到工地门口,或许是等久了,有些不耐烦,见到小四轮停稳就迎上来对司机吼:

“怎么磨磨唧唧的?这个时候才到!”

司机看样子不敢得罪他,陪着笑脸道:

“老大,好几十公里呢!”

老板带了三个工人,两个年轻小伙,一位黑瘦精干的中年人。

韩冬下了车,走到老板身旁,胥必兴三兄妹在车尾箱里下自己的行李。

韩冬把胥必兴三人同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交给老板,老板摆了摆手,从夹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个牛皮纸信封,交给韩冬。

老板没有好脾气,用韩冬听得懂的西南官话对韩冬小声说:

“今天太晚了,办公室登记的人不在,这里面有老张们三人的身份证和五百块钱,你收着,明天早上你去办公室办好登记,记得把身份证放好,我十天后来拿,另外五百块钱,你拿来应酬,有时买包把好烟,和现场的施工员多沟通!”

老板说到这里,向站在银色蓝鸟轿车旁站着的三人,喊道:

“老张,过来!”

那个长得黑瘦的中年人就跑了过来,韩冬把信封收进裤兜里。

老张过来后,老板发了支中华烟给老张和韩冬。

老板说:“老张是我老乡,你,小韩,算起来也是我老乡,云贵川一家,我们都是兄弟。小韩有文化,他负责工作方面的对接,老张手艺好,现场施工方面的事情听老张的,兄弟间别要闹矛盾,工作做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两个!”

老板正说着,见老板娘陪着一个长得壮壮实实,大脑袋,慈眉善目,身着短袖短裤,脚穿人字拖,约四十余岁的黑脸出了工地大门,他们有说有笑,老板便迎了上去,韩冬同老张跟着。

老板娘朝韩冬微笑着打了招呼,便开始介绍,这是方老板,又指了指韩冬说,这是我们的代班,他可是大学生哟,有文化;又指着老张,介绍说,这是我们张师傅,做泥工这行都十多年了,质量方面绝对有保证。

老板难得脸上露出笑容,他抽烟给方老板,方老板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方老板看了看韩冬,领着老张去了工地现场,作现场交待。

老板娘领着众人进了工地,老板没跟上来。

来到生活区,打开2—106那间房,里面有五架上下铺铁床。床上,地上,垃圾四处都是,韩冬叫大家打扫,老板娘把韩冬拉到一边,交待事情。

老板娘也说西南官话,她像个大姐姐一样,先是对韩冬嘘寒问暖,接着又给韩冬灌输“金钱万能论”,最后再给韩冬画了个饼,给出一定的承诺。

韩冬一直微笑着,虚心接受。

房间打扫干净,韩冬回来分床铺。

三排床在进门口右边,这边依次是老张,新来两人睡中间上下铺,韩冬靠后窗边;门口那边的两架床分给胥必兴三人,胥必燕夫妻自然靠后窗边,因为好做遮挡。

韩冬正准备铺床铺,见老板娘在外招手,便跑了出来。

老板娘手里提着样东西,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有两瓶洗发水,两瓶沐浴露,两根毛巾,两支牙刷牙膏,还有两条双喜烟;另外是一提卷纸。

老板娘又从挂包里掏出一叠餐券,一并交给韩冬后,交待道:

“这纸巾,大家用,烟同洗刷用品你同老张平分,饭票是五天的,没有了饭票了提前叫方老板去买!”

韩冬连连点头,老板娘似乎还有什么要交待,老板在宿舍门口,不耐烦地催,她便微笑着走了。

韩冬去工地上找了两块干净的层板,用水冲干净,一块立在两个铁架床中间,另一块用扎丝绑在床的侧面,又从刚才清理房间的垃圾中找到一张床帘布,用水洗干净,等晒干后往床头侧一挂,就有个密闭的私秘空间了。

韩冬之所以这样做,一是避免对面夫妻尴尬,尽管他们用布帘围着,外面看不到里面,但他们布帘一掀,韩冬这边就完全暴露了;再者,韩冬右脚的隐疾,他也不想让人看到。

工地食堂的伙食明显比韩冬上过班那个台球厂好多了,早餐的两个馒头明显大了许多,中餐晚餐虽然只有一荤一素,但份量足,而且肉的占比也比台球厂里多,更为重要一点,工地食堂每天的菜品还不一样,才来一个星期,就吃到酸菜鱼,回锅肉,磨芋烧鸭子,土豆炖鸡等。厨师一看都是四川来的,炒菜里都有花椒,辣椒,这倒挺合韩冬的口味。

食堂是不提供餐具的,但食堂里的小卖部有不锈钢盆和筷子卖,韩冬花钱给每人买了一个饭盆和一双筷子。

现场有张师傅带着,韩冬基本上很少去,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去转转。两个年轻小伙专程负责把水泥和沙按照张师傅算的量拉去每个房间,沙浆就在房间里用人工来和。

张师傅负责按水平打点,胥必兴同他妹夫俞亦桐负责铺沙浆地面,胥必燕给他们打下手。

每天晚上都是要加班到十点的,老板是没有指示安排宵夜,韩冬自作主张,去买了几箱泡面来,晚上下班后每人发两包。

铺木地板也是方老板承包的,他单独找了抜人在做,看样子也是把清工承包给别人的,他们不住工地上,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来,傍晚骑着自行车回,他们在外面租房子住,工具和图纸都放在韩冬们睡的房间。

韩冬没事做时,就翻翻图纸,在工地上闲逛,无意中又认识个半个老乡,他叫陈建明,来自四川,他在消防公司上班,人长得高高壮壮,不爱干活,喜欢偷尖耍滑,会主动找陌生人聊天,一来二去,便同韩冬熟了,有时晚上也会来找韩冬聊天抽烟。

太阳灯管总是爱坏,坏了就得拿钱去买,一天买这买那,老板给的五百块钱就用不了多久。老板说十天来,这都半个月过去了,都做好了三层了,怎么老板还不来?

方老板倒是三天两头骑摩托车来工地上视察,他见韩冬们做的质量还可以,而且凑巧的是,方老板每次来时,韩冬都在现场,这让方老板对韩冬就有了不少好感。

老板给那5百块钱已经花光了,韩冬自己还垫了钱买了两箱泡面。

一天下午,韩冬见方老板来了,便向方老板诉苦。

方老板一听,心里便不高兴,生气地训斥着韩冬:

“看你像个有文化的人,怎么同你老板一副德行,死皮赖脸的,刚进场我就给了你们老板三千,才干十天,他就向我要钱,我又给了他五千,昨天又Ca11我要钱!你们生活费全部也是我垫的,我不差你们这点钱,干完会给你们!”

韩冬赖皮地笑了笑,说:

“你给了他我们也拿不到啊!”

方老板听了一愣,不相信地问:

“你老板一分都没给你们?”

韩冬委屈地道:“就进场那天给我500,灯管又不禁用,每天晚上加班总得吃包泡面才睡得着觉吧!”

方老板瞪了韩冬一眼,从短裤包里掏出钱包,钱包鼓鼓的,他抽了五张给韩冬。

方老板叹了口气,说:“那些包装的纸皮,你叫那个女的收来拿去卖了,出门在外不客易!”

韩冬对方老板贱兮兮地说:“老板,我们直接帮你做不是更好!”

“这事以后再说,先把这里做好!”

方老板骑着他的烂摩托走了。

韩冬早有了主意,他在等待这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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