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落吾家》第7章 江宁来信
几日后,在夫子的课上,他又照常例提问了一下有关上节课内容的问题,这一次他有心给这位新来的小姐放点水,便不过随意问问,沈蔓站起来,都一一答了。
刘夫子倒是没想到她的进步这样大,面带微笑地让她坐下。
“林稚,你来把我上节课讲的那一段课文背一背?”刘夫子背着手,踱步到身着一袭缕金大红云锻交领襦裙的林稚书桌边。沈蔓记得这个大了自己两个月的表姐,上次在夫子的课上就数她笑得最大声。随着夫子走到她身边时,她也不自觉向这个小表姐看去。
林稚站起来,自信开口:“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刘夫子闻言点点头,“不错,不错,坐下吧。”
林稚略带骄矜地向沈蔓稍抬下巴,沈蔓见自己想要看人家笑话的小心思在人家面前暴露无遗,甚是有点心虚,便自顾自回过了头,开始认真听课。
下课后,小满正在为她收拾书包时,她就见三舅母家的女儿林湘云眼带笑意地向自己走来。林湘云执起她的手道:“我娘亲说,她前几日手边不得闲,就没去看看你,你也是新来这府上,怕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她还怨我说,‘你好歹还担着人家一个姐姐的名号呢,也多陪人家说说话,姐妹之间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这不,她让我今日一定得带着你去她的院里去坐坐,我们一起说说话。”
沈蔓就只得笑道:“那我们这就去叨扰一下三舅母。”
姐妹二人倒是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林湘云随了她母亲的性子,极会察言观色,聪明伶俐,又较李娴多了几分内敛与年幼女孩子的羞涩。到底是年纪上相差得不多,沈蔓不多时便与她要好得无话不说了。
待到二人携手共进院里时,守在门口的婆子早早地就进门去报信了,所以李娴便立于门帘处,脸带笑意地看着这姐妹二人,招呼着她们:“快些进屋里来,这外面热得厉害,我在屋里给你们预备下了一些荔枝。”
二人相视一笑,林湘云便加快了脚步,拽着沈蔓疾走,赶忙入了屋里。
沈蔓一进屋里,便顿觉凉爽,原是这屋里在正中央放置了一个瓷盆,通体为天青色,有二尺来宽,高约一尺,中置了大半盆的冰。正是多亏了这盆冰,在六七月份,正当热的时候,这屋里却是凉爽宜人。
李娴将二人引在榻上坐好后,又转头对孔嬷嬷道:快将那冰鉴里冻着的荔枝拿出来给她们尝尝。
林湘云听了,便挽着李娴的胳膊娇笑道:“娘亲真是偏心,平日里就我一人时,也没听到你说有荔枝吃。偏偏今日,我一带了蔓蔓来,你就拿来了荔枝。
李娴当即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着林湘云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没良心,难道我是平日里亏待你了不成,竟让你这般尖牙利齿地来吃蔓丫头的醋,哪里还有半点当姐姐的样子。”又转头,看向沈蔓,“看看你这没出息的表姐,这么大了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活该让你们这些妹妹笑话笑话她。”
沈蔓亦笑道:“湘云姐姐不过是想着逗个趣罢了,又怎是真心来拿这点荔枝来说嘴?”
几人笑谈间,孔嬷嬷已将那两碟红中带点浅绿的荔枝端了上来,李娴便招呼着这姐妹二人快快取用。
沈蔓在李娴这处又闲待了小半日,见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便向这母女二人告了辞,与小满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面上不显,自己的心里却是难免羡慕起林湘云起来,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日日陪伴自己。
却说这日晚上,靖宁老侯爷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叫到了书房。
三兄弟陆续都被老侯爷叫到了书房里,林峰手里拿着一封信,在烛火下慢慢读着,兄弟几人,等了半天也不见老人家开口,老大林致和是个急性子,先憋不住了,上前问道:不知父亲这番将我们兄弟几人唤来作何?”
老侯爷闻言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信,背着手踱步于桌前,“江宁来信了。”
老大与老三对视,见对方皆是一脸疑惑,半天也没弄懂发生了什么。老侯爷见此便气不打一处来,一是为这两个儿子愚钝;二是为着他们没将蔓丫头的事放在心上。正要发怒时,二子林致远开口道:“父亲,可是沈淮山来信了?”
老头这才稍稍顺了心,抚须道:“不然江宁还有什么事让我挂心?
老大与老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关他们那个小外甥女儿的事,还吓他们一跳,以为江宁那个地方出了什么事。
林致远又道:“沈淮山此次来信可是提出要让蔓蔓回江宁?”
老头背过身,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致和心道:“既然人家来信要让女儿回去,那咱们好好地把蔓蔓送回去不就好了吗?”
但是他可不敢说,这老头将他们都叫了过来,说明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果不其然,老侯爷又开口了:“致平啊,你去替我往江宁跑一趟吧。”老头半转回身子看向自己最小的一个儿子。
林致平皱眉,向他作揖道:“父亲,这桩差事,可是有点不好办呐。且不说别的,当时我们家说是去接蔓蔓,但那个时候沈淮山都不在家,你们也正好,就只管带了人女儿来,现在人家沈淮山都来信要女儿,你又……”
老头走向兄弟三人,打量了他们一周,道:“人人都说我林峰最是宠爱独女,”他又停下不言,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叹了口气,“但是我自认为我对不住敏敏,当年的事,要不是,要不是……他的脸在明灭的烛光里忽明忽暗,恍惚让人觉得这个老人脸上渗着两行浊泪。
“要是当年没有这些事,敏敏又怎会郁郁而终?她走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四呀。那沈淮山,也不见得就是个好的,我好好一个女儿在京城,偏偏被他带到江宁后就那样了,若说他对敏敏是怎样地好,我是不信的。
更何况,当时林修那孩子将蔓蔓接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他说,蔓蔓在她那后母面前畏畏缩缩,一个七八岁大的丫头瘦成什么样子,不用我说,你们也应当是看见了吧?沈淮山若是真心疼蔓蔓,又怎会是这般光景?”
老侯爷越说越来气,插起腰来,骂道:“哪有这般当人老子的?自己不好好待女儿,被人家接过去以后又假惺惺地来要回去,当我们靖宁侯府是什么地方?当我们蔓蔓真是没人要的孩子吗?”
林致远忙劝慰道:“父亲说得极是,我们兄弟三人以后肯定会对蔓蔓与对自己的孩子一般无二。”
老侯爷这才稍稍稳住怒气,他又嘱咐林致平道:“你去江宁就以我们靖宁侯府的名义,这点小事,该怎么办,应该不用你爹我来教了吧?”
林致平还有什么可说的,便连连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