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臣》第5章 花姬
随着府中上下提前的打点好后,约摸酉时时,秦氏携着公公婆婆以及长子明檀,身后随着数位丫鬟立于丞相府的朱红大门前,不出片刻,终于瞧见那宫中的车驾,以及身旁的骏马上坐着的明暨。
明暨年方二十一,容貌生的俊美,轮廓在北洲这三年的磨练中越发显得冷峻硬朗,浓眉如刀裁,双目深邃有神,身上虽褪去那三年前的才高冷傲之色,却添多一份沉稳凛冽的孤傲之气,站在这京城中,不止翘楚。
身着玄色青衣,腰系白玉,腿长腰瘦,肩宽笔挺,在这骏马上威慑旁人。
只见他翻身下马,朝着那车驾中走去,掀起重帘,里面走出的正是父亲明宗衡。
二人声势浩荡从宫中面圣后,便一路往丞相府中回来。此时见到的正是圆满家人立于门前欢喜焦灼的等着他们,明暨上前一步,朝着长辈深鞠行礼,低磁温和的声音中,隐含满满的尊敬遗憾,“孩儿离京三年,未能给长辈们尽孝。”
秦氏看着自己的孩子后不免眼含泪水,速速上前扶起,声音微颤温柔说道:“娘的元竟,你可终于回来了。”秦氏轻唤他的字,将三年思念全然唤出,令身后的老夫人都心酸落泪。
明宗衡扶着自己的妻子,明檀扶着爷爷奶奶走近明暨,一家子终是时隔三年,再次重聚。
重聚的一家在餐桌上用过晚饭后,又是相聚主厅中聊了许久,直至亥时,老夫人终是因为抵不住身子疲惫,这才不舍的在寝室陪伴下离开主厅往京溪苑歇息去了。
女眷离去后,厅中只剩这府上的四位男人,明宗衡与父亲明远细说了几句朝堂上的事后,便朝着明檀明暨交代去水居苑书房等候一事,起身送明远回房。
待明宗衡回到书房时,夜色已浓。
望着明暨,明宗衡问道:“回之前,可已打点好吗?”
明檀坐与明暨对面,端起茶杯细细喝起茶来,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般。
“重要事务交由朝廷派去的官员,军营中事暂无大碍。”
“那便好,刑部一事牵扯诸多,未料皇上竟一同交右卫督办,后给皇上亲自定罪。”明宗衡沉声道。
明檀抿了几口茶后,那温和如玉般的脸抬起,轻声问道:“如此父亲不妨在圣前提议一事。”
见他说话,两人便望去,明檀抿笑,眼底却毫无波澜,继而说下去。
“元竟回来接替既是皇上的意思,如同父亲猜测,元竟在北洲中表上所作定是有人暗中给皇上传消息,既然皇上已表明对元竟的信任,不如父亲顺水推舟,让元竟接手刑部。”
明宗衡听见他的话时,眼中不免疑惑,而明暨则仍旧表情冷淡。
许是都明了他们的态度,明檀未待父亲追问,接着说道:“父亲大可放心,这刑部尚书一职皇上一时未能想到谁能胜任。”
良久后,明宗衡才说:“无妨,此事自有安排。”
翌日早朝后,一道圣旨便来到了丞相府,接旨之人便是明暨,年方二十一,秉承北洲百姓爱戴,行事公正严明,今受皇恩爱戴器重,授封刑部侍郎。
一日之间,京城皆传这位年少成名的丞相之子,其容貌凶横,或是魁梧,亦有貌美。
如今丞相府添羽翼,恒帝便越发爱和明宗衡下棋了。
这日明宗衡下朝后便被恒帝召去下棋,那厢明暨已连着数日待在刑部和锦和苑的书房中处理手中公事。
也就明檀,才能找得到他人在哪了。
拐进锦和苑中,便见到这苑子里屈指可数的三位仆妇。他自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冷淡疏远,特别是女子,他更不喜在这苑子中出现,除了顾及更多是觉得多余。反而挑了三位府上母亲的得力心腹前来这院中收拾,一人负责那永远如一日的厢房,一人负责那院中的梳理,一人则负责他极为看重的书房。
负责书房的李嬷嬷是秦氏从前的奶娘,如今头上银丝布满,身子和神态确实格外爽朗,做事更是稳重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见到明檀在那回廊上踱步前来,便往书房处禀报,待到他来到跟前,李嬷嬷便说道:“大公子,里边请。”
明檀自是对着她尊呼浅笑,“有劳嬷嬷了。”
书房的明暨背对博古书架,衣衫轻松的在那椅子上倚坐着,手里捧着的是那兵书看着,见到开门的进来的明檀也是微微一瞥,随后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书。
“这几日都在书房和那刑部中来回走可是累?”
明暨这才合上手中的书,“略微。”
看到他那冷峻的双目中此时毫不掩饰布满疲色,明檀嘴角噙笑说道:“近日似是祈妃与皇上重归于好,便少见父亲进宫对弈了。”
明暨对此不言,他自是知晓祈妃是何人。
一年前盛渠叶因西洲郊义数名少女拐卖抛尸命案自请前往彻查。
郊义本是临近民俗勇猛的蒙特勒一族,近几年蒙特勒不少对外靠近郊义扰民,对内迅速崛起吞并数个敌对同胞,如今蒙特勒的首领巴图尔在西域也算是被默称可汗。
盛渠叶调查数月后回京禀报此事与西洲节度使李氏一族有关,并上报李氏一族有勾结外寇嫌疑,恒帝大怒,随即下令抓捕李氏一族,并将那与李氏一族有密信来往的女子以及一株李氏家中搜到的血色龙形珊瑚人赃并获献给恒帝。
龙象征天子,李氏家中搜到此物,被疑李氏勾结外寇谋反,但恒帝却难以置信曾忠心耿耿的李氏一族是这般,此事一时之间惊动天下。
原以为那西域女子会成为第一个替代品时,两月后,皇帝宫中忽多出一位祈妃娘娘,此人不是他人,正是这西域女子。
而李氏一族之事,原以为抓捕后便有三司会审由恒帝定夺此案,谁曾想,恒帝毫无在意,李氏一族未上京便被全族屠杀在府上。
如今李氏一族连诛九族,而那西域女子,则被独宠后宫。
若非月前祈妃忽地闹小脾气,怕是近几日早朝都难见皇帝上朝。如今宫外已有些闲言碎语,好在恒帝又上朝了几日,平息了不少,只怕是又阻挡不住民声罢了。
“回京后处理不少刑部旧案,其中不乏冤案,有些需要与父亲商谈,哥哥可去?”明暨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道。
明檀则摆了摆那韵白衣袖,面若暖阳般温煦,修长身子拂袖起身欲要离去,超他说:“我一介学士便不好参与这朝政之事,近几日翰林院有诸多事物,师长云游,无暇抽身。”
明暨猜到他会这般说,便不作挽留了,只瞧见那似闲雅的背影踱出数步忽然停下,他便看着他的背影。
“下月便到七月七,你既已回京,往后你便随祖父前去吧。”
明暨一愣,随即沉眸
“嗯。”
……
云苍前几日忙着寄了几批适时修剪的花束后回到府上,小六便说最近研制了一些新的花样,连着在府中数日,和星月三人埋头在学习小六的新花样,不曾想今日忽地星月把她早早拉起来奔向那繁花阁,昨夜云苍深夜还在苦恼小六的花样该如何处理都未睡够,这厢被拉起来的时候满脸还是不情愿时,在繁花阁中见到小六顶着黑眼圈给她介绍新品时,瞬间她的郁闷统统消散 。
“你说这是叫,永生花姬?”
小六因为兴奋似乎都忘了自己连着三日熬夜一事,迫不及待为云苍介绍眼前那干枯却依旧保留了花朵原本颜色的‘新花样’。
“前几日与小姐利用烘烤之术频频失败,后我便随光叔去了市场,发现市场那药材是如何做到干枯还能保持原色时,便好奇一问, 原来烘烤并非制作花最合适的方法。后去修剪繁花阁上的垂吊花时,发现垂吊花被烈日风干后,能基本保持颜色,虽不如新鲜之花那般妖艳,却别有一番风味,这几日尝试了几批,终于是风干的活了下来。便是小姐眼前的这一束,不知小姐觉得如何?”
云苍和星月闻言惊喜,皆鼓掌叫好,对小六更是佩服。
“想不到你竟能将鲜花这般盘活,着实一绝。”云苍拿着手中的花惊叹。
“小姐过奖。”
“你方才说这花叫何名。”星月问道。
云苍也看向他,只见他重复说道:“永生花姬。”
“倒是好名字。”云苍说道。
小六继续说道:“若是真的永生便好,只是这花不知存活时间。小姐不如寄一些给姑母,兴许能帮我们一同观察这存活日长短。”
听见小六这么一说,她便点头叫好,星月立刻去准备马车,小六便替她包扎好。
本想带着小六一起出门,但云苍见他眼底下乌青十分厚重,精神在兴奋之后又是焉掉了,担心他晕倒便命令他回去歇息,自己和星月一同出门。
驿站在城门外,这几日城门新兵驻守,皆是今年招的,侯府的马车守兵不认得,侯府令牌本就只此一个,更是没见过,今日便又拦着他们的马车在门中。
“本姑娘为何骗你,这是侯府令牌,你不认得,其余人也不认得吗?”星月来来回回把这句话问了个遍,守着城门的士兵却还是不认得。
“姑娘抱歉,属下等不知侯府令牌,若是姑娘还在此胡编乱造,捏造官名,只好将姑娘收押起来。”小新兵也算是客气对峙。
星月都快被气晕过去。马车里的云苍自然是听见,便掀起一小节帘子对着星月说了句话。
外头的星月便说道:“行,我不和你吵,你把领头找来。”
新兵看着马车的人唤领头,事觉蹊跷,但却斩钉截铁道:“姑娘,领头未必有空与姑娘在此对证,劝姑娘今日捏造官名之事还是不要闹得人尽皆知,领头若知晓,想必姑娘便要坐牢里了。”
星月一听,正要发怒,只听见身后车帘掀起的声音。
忽地新兵听见身后御马的声音,同时转头望去。
那厢正巧云苍出了马车,抬头便望见一位身着墨色长袍的男子将赤色骏马停在新兵面前,面色冷峻,气势压人。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