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好运来大饭店》第10章 报案
母婴店所在片区停电三小时，程天然送裴闵敏回家，借口有事开车又去了德隆镇。
事情发生在德隆镇，若后续需要调查取证，总在当地派出所方便。
德隆派出所门口狭窄，仅有的几个停车位毫无空座，程天然将车停在对面巷子里，取了只口罩戴在脸上。
上一回程天然来到德隆派出所，是接拘留满48小时的潘吉。
潘吉曾被一起打篮球的朋友撺掇，几个人合伙租下废旧厂房，改造装修成收费篮球场。
人家只需出一万，而潘吉夸下海口，包揽剩下的活，向华枫灵要十万全投了进去。
可惜僧多粥少，篮球馆的生意不好做，半年下来，一众股东几乎颗粒无收。
没过多久，有回潘吉与他们一块聚餐喝酒，不知是否因为酒后乱性，一位篮友因停车问题与他人起了冲突。
义气当头，潘吉立刻加入浩浩荡荡的聚众斗殴之中，不仅朋友断了联络，他还在个人档案上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到大厅，接处警坐着一位中年人，程天然只说自己要报案，需要一位女性警官。
被告知女性警官不接上门警后，程天然被带去一间小办公室。
心脏咚咚直跳，耳朵嗡鸣，程天然能听见自己一下下深呼吸的声音。
手机好像瞬间变得滚烫，她把手机按在桌面，如坐针毡。
派出所似乎很忙碌，不停有脚步声穿行，等了会，还是没有人进来。
桌面大喇喇放着份值班表，透明封皮上是绿色抽杆，为缓解持续的焦灼感，程天然转移注意力，低头背起值班表。
又过了好一会，一个很年轻的警察推门进来，转身时带上了门。
这是个糙汉愈发减少的年代，年轻男性往往心思细腻，体贴周到，但举止文明不见得就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是杭帮，下面会问你一些问题。”
人的衰老总是从目睹年轻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开始，但心的衰老是在波折中，潜移默化持续发生着。
望着这张过分年轻的面孔，程天然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她再也不是那个对程天明满怀自信地说——“我喜欢潘吉，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的自己了。
“我在八年前被人侵犯过，但因为吃了安眠药，灯是黑的，我以为是我丈夫。”
程天然尽量平静地说着，一开始还算平稳，等谈及重要关头，声音还是微微颤抖着。
杭帮从受案登记表中抬起头，投来的眼神似乎透着不忍。
“慢点说好了，你要喝水吗？”
程天然微愣，片刻的功夫，杭帮从外头接了水，放在她面前。
程天然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很显然，现在的状态比预计更加糟糕。
杭帮看完视频，紧皱的眉头就再没放下过，他告诉程天然：“这个视频像素太低了，黑漆麻乌，连你的脸都很难分辨出，更别说是嫌疑人了。”
杭帮继续问：“是谁发给你的？还是从摄像头上拷贝下来的？是时间太久了吗？以前的摄像头确实不如现在的高清。如果只是发送手机像素低的话，事情还好办一些。”
“当时随便点了下同意接收，我也不知道是谁发的，对方是一串乱码字母，应该不是单词，我没记得住。”
杭帮把手机放下，犹豫地看着程天然。他的耳尖有点红，不知是因为案件性质，还是因为年纪尚浅。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没关系。”
杭帮压低了声音，“这个视频只有四分多钟，五分钟都不到，是全程吗？”
程天然抿了抿唇，过了五秒钟，回答道：“嗯。”
“为什么你会以为是你老公？”
继承了裴闵敏的容颜，程天然比同龄人显小许多，杭帮有理由判断程天然的老公年纪还轻。
身体反应先于大脑意识，程天然的下唇有些抖，不明白潘吉的病态为什么会成为她的难言之隐。
“他……他也是。”
程天然没有直视杭帮，余光里，杭帮似乎叹了口气，将头垂下。
“我知道时间过去比较久了，但我是完完全全相信你，这个你可以放心。但是我们抓嫌疑人，一定需要证据，现在连目标是谁也不清楚。除了这份视频，你还有其他线索或者证据吗？”
“我当时洗澡了，没有保留身体上的证据。”
程天然怯怯低着头，像做了天大的坏事。
杭帮很耐心地说：“我知道，我想问其他的……或者你可以想一想再说。”
程天然想到了潘朵拉，离婚一场诸多变故，已伤害了孩子脆弱的心灵。
若带来配合公安工作，她聪颖而敏感，纸必定包不住火。
为照顾家里人情绪，连裴闵敏都不知道潘朵拉非潘吉亲生，更何况还潘朵拉还那么年幼。
即使知道潘吉不够情愿，程天然也假装不知情，努力拉拢两人的联系，竭力替潘朵拉打造一个纯净天地。
无论如何，孩子绝对不该为大人的错买单。
“暂时没有证据，我会再好好想想。”程天然说。
“噢，”见程天然站起身，杭帮微微一愣，“那把视频拷贝给我吧，立案以后，我们先扒这条线索。”
“我回去用手机发给你吧，一样的。”
程天然又戴上口罩，语气笃定。
或许是程天然的表现过于顺其自然，短暂思考后，杭帮选择答应程天然的要求，两人当下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回柔凼市的必经之路上，程天然偶然瞥见潘吉的蓝色玛莎拉蒂。
车停于潘吉外婆家附近，是潘吉经常出没的位置，只是车尾不复有“I❤NATURE”的金属银字母贴。
过去她与潘吉一同至他外婆家吃午饭，外婆家位于四楼，楼梯很陡。
在莫名开始冷战的前一个星期，潘吉依旧是一位甜心丈夫，乐滋滋背程天然上楼。
有时候潘朵拉跟着一块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欢笑声传遍整片老旧楼道。
红灯跳为绿灯，迎着刺眼的余晖，程天然掰下反光板，往前方驶去。
晚饭后，杭帮收到了好友通过的提示，好奇点开程天然的朋友圈，里头空无一物。
而她的头像是一副深色琴盒，由于色调过于灰暗，像一口足以尘封一切的棺木。
丧气而森冷，如同杭帮见到的程天然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