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郁色玫瑰》第08章 温念
祁屿到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放学很久了，教学楼所剩的学生稀少，他明知道班级可能已经没人了，但还是走进了空荡荡的楼道。
宋辞抄完最后一份笔记，起身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收拾书包。
前门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辞下意识抬头，祁屿站在门口，脸上始终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
他扫了一眼她的课桌，问，“蛋糕呢？”
“什么？”
他走进班级，黑色的领带被窗口的风吹起，他停在了距离宋辞一米的位置，继续开口道:“洛昭给你的蛋糕呢？”
宋辞觉得他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吗？”
比起他平常的散漫，现在的表情才像是有点人情味，隽秀的眉宇和眼神都是阴的，他似乎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蛋糕里面是什么？”
“我……”
“里面是芒果。”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下来，宋辞垂眸，现在的她不知用各种心情去面对他，这其中，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原来他，还是什么都记得。
宋辞对芒果过敏。
“我扔了，没吃。”
祁屿“嗯”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刚刚都是错觉一般。
他没再看宋辞，而是看了眼窗外尽暗的天，说道:“回去吧。”
宋辞是和祁屿一起出的校门，祁屿走在前面，他的脚步很慢，悠哉悠哉的，偶尔还会低头看看手机，宋辞和他隔的很远，就像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祁屿停在了红绿灯的马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与此同时，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宋辞，“很迟了，送你回家。”
宋辞拒绝了，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屿一把拉上了出租车，动作干脆利落。
前排的司机粗着嗓子问道:“去哪？”
宋辞皱眉看他，祁屿自顾自地问她道:“家里地址？”
远处绿灯亮了，“滴滴”的喇叭声一直在催促，出租车不能久停，见他们没应，司机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宋辞没说话，祁屿让司机先开，也没有说地址，司机彻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发动车子。
景物在窗外慢慢倒退，越过城市的一处一角，祁屿用手肘搭在窗口抵着脸颊，整张脸都呈现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说你家的地址，那去我家？”
宋辞无言反驳，彻底被他绕了进去，只好对司机说了个地址，祁屿在点着手机屏幕，好似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这的？”
须臾，他按灭手机屏幕，随口问了一句。
“九月。”
“转学？”
“嗯。”
“为什么转？”
宋辞噎了几秒，“家里出了点事。”
祁屿没再继续追问，他的手机铃声继续响了，他看了眼，按了挂断。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又响了，祁屿依然没接，第三次，铃声又响了，祁屿干脆按下了静音键。
“你不接吗？”宋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想。”
祁屿这人就是随心所欲，只要是不想做的事情就算逼他也没用，喜欢的人也一样。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宋辞拉开车门，祁屿从车窗边偏头看她，眼中情绪很淡，问她，“还会再走吗？”
还会从这一声不吭的离开吗？
宋辞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祁屿转向车内，冷声道:“走吧。”
直到出租车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宋辞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晚上，温念回了公寓，她就这样毫无生气地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一个被抽掉灵魂的布偶娃娃。
“温念。”
就连宋辞进门她都没有察觉到，直到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温念才恍惚地抬头看她一眼。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宋辞放下书包，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很凉。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虚弱。
“我们去医院。”
温念拉住她的手，央求道:“不，我不想去。”
宋辞拧不过她，只能去厨房烧了些热水，又从房间里拿了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温念不知怎么的，流下了眼泪。
她哽咽道:“其实我去过医院了。”用双手抚了抚肚子，“我去医院把孩子流了。”
“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养他，我不想让他一出生就遭罪，我已经烂成这样了，我不想再让我的孩子活的和我一样。”
那个男人把她的录像卖给了好几个人，赚了几十万，温念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夜总会纸醉金迷。
温念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男人咧嘴一笑，从包里抽出一沓的钞票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他笑着说，“为了钱啊！”
温念心灰意冷的报警了，即使她知道她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暴露，甚至也可能不会得到一个真正的公正，但她毅然决然把男人告了。
不过幸运的是，警察第一时间缴了所有的视频与他的赃款，男人也因为聚众赌博和非法集资被抓了起来，入了狱。
温念去了医院，滚烫的泪水变成了冰凉的点滴，四肢百骸的痛楚，还有心口再也弥补不上的痛，都深深扎进了她的神经。
“你知道吗？”温念流干了泪，眼睛红的不像话，“其实我是一个被拐卖的孩子。”
宋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温念讲了个故事给她听，“从小我的父母就天天打我，她们让我只能吃弟弟剩下的饭，弟弟穿过的衣服，我并没有去抱怨什么，甚至觉得这是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我是姐姐。”
“可是这么甘愿付出的结果并不是一定会如人所愿，有一次我带着弟弟出去玩，弟弟调皮，摔断了腿……”讲到这里，温念似有些泣不成声，“他们觉得我都是我的错，亲手打断了我的腿。”
“这件事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和弟弟是不一样的，我就像是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东西一样，而弟弟才是他们的宝贝。”
“我真的很讨厌弟弟，如果没有他，爸爸妈妈是不是会多爱我一点，可是，我彻底的错了。”
“因为有一天我终于在一个邻居的大妈的嘴里听见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我是一个被拐来的孩子，当时我的母亲没有怀孕，就想要一个孩子，见我漂亮又聪明，就把我买了下来。”
“那时我才明白，我和亲生的弟弟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我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人。”
回忆就像是一块从来都不会愈合的伤疤，狠狠的烙印在最深最痛的地方，连揭开，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所以我真的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我想要别人爱我，哪怕一点点也好。”
一个长期生活在角落里的人，就算前方是万丈悬崖的光芒，即使遍体鳞伤，也想去触碰那一瞬间的光芒。
“可终究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我的孩子。”
宋辞轻拍着她发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你该好好活下去。”
“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
温念忍不住趴在宋辞肩头放声痛哭，一声声压抑的痛苦唏嘘，终是化作成串的眼泪，编织出无限的悲哀。
窗外的大雨整整下了一个晚上，都市的喧嚣和繁华都淹没在雨声中，模糊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