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黑塔之下》第4章 不害怕
门后是空的，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
终于，在哀嚎声来到顶点的时刻，凌无道终于看见了人们口中叫的“怪物”的样貌，终于了解了那血肉撕裂的声响是由什么发出。
起先是一只灰白色的利爪，从一名工人的后脑插入，直接洞穿撕裂了那名工人的大脑，工人的身体一下就不动了，所有人都不动了。
那只灰白色的森然爪子宛如绞肉机一般切割起来，所有拥堵在一起的人，所有痛号的人，所有伤残的人还有恐惧的人，都被一并撕碎，血肉堆积满了通道，血液犹如河流流淌在地面。
然后，怪物现身。
那是一个身高不足两米，浑身有灰色的骨骼拼接而成的人形生物。
它的脸部有点类似蜥蜴的头部，并且布满了嶙峋的鳞片，还有染血的长牙，身后拖拽着有力的尾巴。
这个怪物的全身都是杀人利器，自然界中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生物。
它的尖牙可以撕裂敌人的血肉，它的利爪可以斩断经脉与骨骼，它的尾巴甚至可以劈断钢筋，除此之外，全身嶙峋的鳞片上的倒刺更是让任何试图靠近的人毛骨悚然。
它已经杀戮了一车厢的人，也许更多。
无人知道它是如何出现的，因为看到它出现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亡。它的全身都沾染血液，本身却毫发无伤。可以想象，在它大开杀戒的时刻，没有人敢于反抗，它那坚硬的鳞甲甚至没有发挥作用。
它全然不疲惫，只是将头偏过，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了凌无道。
“它好像在看我！它在看我！它在看我！”
凌无道刚巧和怪物的眼神对上了，心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刻骨骼拼接的恐怖怪物纵身跃起，狰狞的口器张开，左侧利爪如同锋锐的剑刃在空中划过。
一个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男人就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呆在原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所做的只是转动了一下身子，紧接着利刃破空而至，坠落。
血液抛洒在空中，头颅落地，肉体被粗鲁残暴地切开。随后，超灵士的口器张开，撕咬，咀嚼。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碰上这种事！”
凌无道咬着牙，跟着玄雷拼命地奔跑。他们在此之前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因此和怪物已经很远，只要找到拥有强大力量的修炼者，那一定就没事了！
他忽然听见了破风声。
只见怪物对着他远远地抬起利爪，忽然之间车厢里的气流便开始流动起来，风穿过本不存在的缝隙进入车厢内部，并且犹如收到某种感召向它手掌汇集而去。
气流旋动，化为锋锐的矛刺，怪物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残忍光芒，手中的风元素在瞬间呼啸着奔掠而出。
在怪物手中的风刃凝聚完成的瞬间，那可以杀人于无形的锋锐刀锋便已飞掠而出，就像代表着死亡的巨大镰刀横扫。
刹那间，精美的座椅沙发分崩离析，羽毛、皮革、海绵……数不清的材料在空中狂舞着。那凶悍的气刃所过之处，风压切碎车厢的墙壁，狂风从细小的缝隙中灌入，带起死神般的恐怖气息。
凌无道的面目扭曲，因为恐惧死亡而全然无法思考，在死亡旨意下，他孤独又渺小，四周的一切都在远去。犹如地狱深渊中一缕细小的灰尘，即将随风飘逝。
“别害怕。”
这时凌无道看见了她。
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
那是一个不知姓名的修炼者。
她的个子不高，穿着在冬天略显单薄的毛衣，令人难忘的是她耳边的吊坠，像是一滴泪珠。
只见女孩举起双手，目光直视气刃。与此同时，她纤细的柔弱手臂上猛然闪现出繁琐复杂的火红色纹路，有一股强横的元素自小腹涌出，进入血肉与输元脉络之中。
元力溅开，就像是幽暗的洞穴里传出璀璨光明。
伴随着一声低喝，闪烁着赤红光泽的元素护盾迅速膨胀，瞬间惊人的气流席卷起杂物，气刃在与护盾的相互碰撞中爆发出一阵巨响，最终消失殆尽。
她双目直视远处那骨质增生的怪物，语气平缓而又坚定不移地说道，“别害怕，听我说的做。”
车厢在晃动，寒风顺着细小的缝隙进入室内。他们的衣服不断鼓荡着。在满耳的风声中，怪物歪了歪它的头颅，牵动嘴角，拉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脸。
“现在！跑！！”
她闪电般地将双手护在身前，赤红色元力如同结晶一般从她的皮肤上生长出来，凌无道分明看到她的脸上有冷汗，身体也在不断发抖。
她原来也在害怕。
可是她还是站了出来，凌无道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起了她的身体。为什么她明明可以像其他修炼者那样早早逃开，却留在了这里保护他们。
他颤抖着起身，和玄雷一起奔跑起来。凌无道很清楚，自己不是小说主角的命，没有什么底牌可以用来战斗，留在战场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她的心理负担。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那空荡荡的车厢时，一阵熟悉的血肉撕裂的巨响从背后传了过来。犹如闪电穿过全身，颤栗之感出现。凌无道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小凌！别回头！”玄雷在怒吼。
回头。
他看见怪物的锐利骨刺穿透了女孩单薄的身体，她那头好看的栗色短发在空中舞动，耳边的吊坠被鲜血染成猩红，血液四处横流。
凌无道分明看见，濒死的修炼者用尽全部力气转过头，脸上竟展露着令人心碎的笑容，仿佛在说“没事的，快逃吧，别害怕”。
然后在下一刻，怪物撕碎了她的脸庞。
“不！！！”
凌无道感到自己的心脏失去了控制，就好像那个怪物也撕碎了他的心脏。他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袭击，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从喉咙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面如死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脚踝处传来钻心的剧痛。
“糟糕！”
玄雷向前奔跑的身体顿时止住，折返回来想把凌无道搀扶起来，他的脸上渗着汗珠。
“别过来！”凌无道忽然大叫！
晚了。
被压缩到极致的空气成为了最锋利的刀锋，划过时爆出一声巨响，狠狠地向玄雷斩去！
凭借凡人的肉体，绝对不可能扛住这一道力量！这个不知为何出现的怪物明显可以动用修炼者的力量，这一道风刃所带来的结果就是将玄雷和凌无道一起斩成两段！
然而想象中的血肉撕裂的声音却没有传来，风刃撞击在玄雷的背后，竟然只是把玄雷的身体撞飞了出去，凌无道在玄雷的庇护下毫发无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玄雷的身体素质出色，风刃没有切开他的身体。但是其蕴含的势能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承受的，玄雷的身体被狠狠嵌入车厢的墙壁上，鲜血淋漓。
“小凌！快逃！快逃！！”玄雷喉中发出类似濒死雄狮的吼声。
凌无道猛地反应过来，他强忍着脚踝上传来的痛苦，强迫自己奔跑起来。
他不断奔跑，冲向下一节车厢。
空的。
空的。
空的。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能跑到哪里。
接着，凌无道忽然感到右臂一阵轻松。
他感到奇怪，于是看了一眼右臂。
然后发现右臂躺在地上。
…………
这一刻他全部的意识崩溃，视野模糊，耳鸣不断，温热的血液喷涌着，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之外，体会着未断臂之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痛苦。
怪物缓缓放下手掌，正是刚才它发出的气刃切断了凌无道的右臂，不知为何，它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凌无道还在奔跑，只是他此时的奔跑的姿势几乎与蠕动无异。时光似乎被放慢。在这一刻他也意识到，在密闭的火车里他必将死亡，只不过是早还是晚的问题。说到底，像他这样毫无存在感，生存仅仅是为了生存，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与理想的人，活着也许和死去没什么区别吧。
我……竟然要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死掉吗？
还有老爹的礼物，还没有解开呢……
明明我对这个世界稍微有那么一点改观了，明明我看见一点希望了……一切都要结束啦。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没想到连我这样的人，在死亡面前，还是有很多牵挂的嘛，哈哈。但是，还是有些寂寞啊，十八年里，我可是连一个，像模像样的朋友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