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黑塔之下》第3章 人群是人的坟墓
“那究竟是……什么？！”
挤满乘客的车厢的一端，人群忽然暴动起来。最靠近那侧的人就像是在巨鲸冲击下四处飞散的鱼群，慌忙奔逃。
本就狭窄的车厢更是拥挤起来，人们彼此推搡，汗臭和烟草味道混合在一起，引发了不知情的人愤怒的叫喊。
“我*你*，你挤什么挤？”
“踩到我了！你个混蛋！”
然而，尽管车厢里有着源源不断的咒骂声，不知为何惊恐的人依然在往里面挤去，期间还夹杂着血肉撕裂的巨响和惊骇的尖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怪物！怪物啊！”
“艹！快跑啊你！别挡道！”
“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啊——”
玄雷一把拉住仍然处于懵逼状态的凌无道，一言不发“蹭”地从座椅上站起，足有两米高的雄壮身材狠狠地撞在旁边的人群上，就像是开路机一般硬生生在拥挤的人潮里开辟了道路。
直到这时凌无道才对自己的老爹有多勇猛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
在起初，他只是以为老爹就是块头大了点，肌肉多了点，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老爹的力气足够撞散数十个人的人墙，并且拉着他的手飞快地移动着。
“老爹，老爹！我们这是在干啥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有恐怖分子？”凌无道焦急地问。
“跟着我！其他别问！”
玄雷从喉中爆发出一阵闷雷般的怒吼，结实的肌肉狠狠撞开人群，不顾任何人的惊呼和叫骂，一股脑地往后方冲去！
“这真的是我的老爹？”
凌无道凌乱了。多年以来对自己亲爹的认知正在出现偏差，这个男人，内心恐怕一直藏着雄狮！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我出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错了？
老爹！老爹！怎么了！”
玄雷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冲开人群，一边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是逃不掉……”
“老爹你在说什么啊老爹！”凌无道抓狂了，这时他终于也听见了那血肉蠕动的恐怖声响，周围的乘客也开始察觉到了异样，好像有怪物出现在了火车里！
于是人群彻底陷入了惊恐。
凌无道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在梦里他和老爹在拥挤的火车通道上奔跑，躲避着未知的存在的追杀，他不敢回头，只是感觉某种恐怖的生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有老爹牢牢抓住他的手是那么真实，能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前面的情形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看见了一扇门。
这辆火车当初设计时，为了让修炼者和平民分流，不仅设置了黑白两种车厢，而且还在两个车厢中间安置了保险门作为隔绝。
现在出现在凌无道眼前的，就是用来区别普通人和修炼者的金属保险门。
如果不打开这扇门，那么所有人都只能呆在黑色车厢里。对于这种用于类似种族隔离的设计，凌无道一直以来都觉得很荒诞。
“小凌！打开它！”
玄雷的声音惊雷般响起。
凌无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贴在金属大门上！
异能启动。
在短暂的一秒里，隔离普通人与修炼者的厚重大门的全部细节被彻底洞悉。他的思维如同声波，金属门内的每一个齿轮，每一个枢纽都纤毫毕现，直接反馈在凌无道的脑海中。
解构！解构！解构！
“可是就算我了解结构，我也打不开！我顶多知道它的原理，我又没有钥匙……”
凌无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有解析的能力，没有开锁的能力！给他足够的时间确实能够复刻出一把钥匙，但是现在显然不现实！
然而当他回头一看，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是数张人脸，他们的脸上充斥着绝望和恐惧。玄雷护在凌无道身前不让别人靠近来扰乱他的解析。至于远处还在响起血肉撕裂的巨响，人们的惨叫起伏，血腥味开始蔓延。
喂，要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啊。
我可不是热血小说的主角，我只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穿越的无名氏啊。我甚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任何强大的技能，我的体能甚至比不上这里的大多数人，我……
“求求你了，开锁吧！”
“您一定有开锁的本领对吧！救救我们吧！”
“我……我不想被吃掉……”
吃……掉？
那个出现在视野盲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吗？！
这样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小凌，相信你自己的能力。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开锁，我只要你开锁！”
玄雷低沉地说，眼神却没有看着凌无道。他的视线越过人墙，凝视着血肉蠕动的来源。
该死。
该死！该死！
凌无道用全部的力气把手掌狠狠拍在金属大门上！同时发出迄今为止最大的咆哮：
“给老子开门啊！！！”
话音未落，奇迹发生了。
金属大门内部传出机栝与承轴旋动的声响，所有的保险锁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开，蒸汽喷射，天堂之门近在咫尺。
玄雷毫不犹豫抓起凌无道，在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他飞身扑进了门！
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他们第一批进入了白色车厢。
也是最后一批。
两人回头看向打开的希望之门，凌无道眼中浮现出极端的恐惧。
他们所惊恐的不是人群口中大声叫嚷的“怪物”，也不是血肉撕裂的巨响，而是挤在肮脏狭窄的通道口那地狱般的景象。
只见那个只有两米高，半米宽左右门口，正堆积着几十张因为恐惧与痛苦而扭曲的脸。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彼此相互挤压，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他们哀嚎，乞求，辱骂。有人的脸庞被众人的体重压扁，血液从另一侧脸颊喷出溅满墙壁，血腥味更是刺激了大家的疯狂。
有人拼命把孩子往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缝隙里送，挤压而上的人群立刻把脚、手，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孩子的脸部，而孩子连哭嚎也发不出。
也有孕妇嘶哑地号叫着，护着被各种各样的人群冲撞的大肚子，那肚子上布满青紫色的伤痕，触目惊心。
也有人顺利地从人群里探出了半个身子，但令人作呕的一幕却是：在后头的人一把抓住了前面的人的身体，想依靠他逃离，却反而把那人拉了回来，前后的人们彼此冲撞，便产生了更多疯狂以及暴力。
那本应该是希望之门。
如果不打开这扇门，就不会带来希望，如果没有那微薄的希望，绝望才不会被如此无限放大。
夹杂着方言的脏话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灯光熄灭，惨叫起伏，在三分钟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逃离这里。而凌无道和玄雷僵在原地，看着着有人类的脸庞组成的巨大囚牢，感到一阵巨大的悲哀。
凌无道忽然回想起一句话，这句话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就好像在一段未知的时光里被反复提起，因此过了许久之后，他依然可以记得。
人群是人永远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