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乞活》第10章 卤煮
王富贵走后，李轩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东街边的小巷子里，这里是城里专门用来杀猪的位置，其作用大体就相当于后世的屠宰场。不过不同的是，这些屠户大多是个体户，每天天刚亮，他们就会赶着今天要杀的猪从城外来到小巷子里，然后经过杀猪、放血、退毛等一系列流程，将猪羊按部位分割好。
杀好的的猪肉除了供给城里的各大酒楼、肉铺外，剩下的则会卖给前来采购的肉贩。这些肉贩常常自己挑着或者用推车推着猪羊肉来到集市上卖，肉贩很多，卖的也会比肉铺里的肉稍便宜一些。
两人在这里是生面孔，马富以前虽然知道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来过。这地方平常都散发着一股腥臭味，若是只是想买几斤肉，城里的人是很少来这种地方的，毕竟街头巷尾的肉贩多的是，犯不着跑上很远来这种地方。
这地方一般不零售，巷子里的屠户见到李轩他们两个生面孔，尤其是李轩还是一副书生打扮，自然是以为两人是来做大买卖的。还未进入巷口，早就有殷勤的屠户上前询问道：“这位客官，想要来点什么？俺们家的肉，又新鲜，又便宜，您要是想买肉，来俺们家就行。”
“俺家的猪肉也新鲜，比他家的还便宜，客官来我这边。”
……
来拉李轩的人很多，李轩被挤得说不上话，挣脱开众人后，这才开口道：“我不是买肉的，只想来买一些猪下水，将来如果我生意好的话，可以长期订。”
“靠，我还以为又来个大主顾呐。”
“切，没意思，散了散了。”
……
围观的众人顿时没了兴趣，纷纷散去，猪下水本就不值钱，利润就更低，他们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一般也就是穷的买不起肉的人才会花钱买上几副解解馋瘾，李轩即便要的再多，其实也没少钱的利润。
很快，人群散去，只留下一个原本站在人群之后的少年。
少年倒是不嫌弃利小，见众人散去，来到李轩跟前。“六十文一副猪下水，要不要？”
价钱很公道，甚至比市面上的还要便宜一些，前期量小，很多人都不接自己的生意，如今有人接受，李轩自然是赶紧答应下来。：“要的，要的。”
李轩跟着少年来到他的摊位前，他的摊子很偏，在巷子的最里面，地方也很小，只有两个架子和一张桌子的地方，架子上吊着一头已经死去的猪，桌上还摆放着一些还没卖出去的猪肉。这个时间，屠户基本上是不会再宰杀猪羊的，因为若是今天卖不出去，那切好的猪羊肉就只能剩到第二天再卖，如今天气这么炎热，肉是很容易坏掉的。年轻屠户的桌子上摆着这么多猪肉，架子上还吊着一头没杀完的猪，很可能就是早上杀完的猪肉没卖出去，李轩走过一路，其他摊子上还没卖出去的猪肉已经很少了，这样看下来少年的生意应该不算太好。
“要几副？”少年屠户头也不抬的问道。
李轩低头盘算了一下，家里那口大锅顶多一次煮上两副，但自己肯定还要先煮上一锅测试下味道，再留一副以备不时之需，五副猪下水就刚好。：“先来五副吧，若是明天卖的好，我再多买一些。”
少年也不多说废话，将五副猪下水装到麻袋里，递给李轩。
李轩交过钱后，还没等接手，便被身旁的马富一把抢了过去。：“体力活我来就行。”说完还冲李轩傻呵呵的笑着。他一直跟在李轩身边，虽然不知道李轩买猪下水要干什么，但还是一直很听话的跟着。
李轩倒也没跟他客气，并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他就这一身衣服，弄脏了确实没办法出门。
买的东西有些多，靠李轩两个人搬回去自然不太现实，索性就找人雇了辆马车，城门口有专门的租马车的地方，只是有些贵，比这几副猪下水还贵。
车上装的，除了五副猪下水外，李轩之后又去卖香料的地方，买了些八角、花椒、桂皮之类的调味品，这些东西很贵，但好在用的不多，所以李轩的钱包还能承受得住。小吃摊其他需要的东西，像是碗筷这类的东西，当然也买了不少，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李轩的兜里已经快比脸都干净了。若是这次小吃摊的生意没成，那李轩真就要回归穷光蛋的行列了。
回到马家村，李轩先是画好图纸，然后请村里的老木匠做了一个类似有后世夜市里的美食小推车。这种小推车占地方不大，而且运输方便，算是最适合李轩的了。
李轩原本想给老木匠些辛苦费的，可老木匠说什么也不收，他家里的小孙子正跟着李轩念书，如今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虽然他不认得，只觉得小孙子写的像鬼画符，但他看着心里高兴。这在老木匠看来是祖宗八辈子积来的福分，要知道他家往上数几辈子，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如今托李轩的福，自己的小孙子认识了字，自己若是再收李轩的钱，那是要被祖宗们唾弃的。
村子本就不大，谁家里有什么事很快就会全村人都知道。
念儿家的院子里挤满了闻讯而来得村民，倒不是为了来看热闹，而是想要帮上李轩点什么。他们和老木匠的心思差不多，眼看着自家的孩子越来越出息，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存着感激。听到李轩想要干点什么，便也都赶过来帮忙，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当然，就算是李轩不教他们的孩子读书，这些村民也是会来帮忙的，只不过可能没这么多罢了。这些村民都很纯粹，村里不管谁家有事，如果能帮上忙，他们也不会吝啬的。
李轩见到小院里占了这么多人，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不适应。
念儿家的大哥在人群里面喊道：“轩哥儿，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安排便是。”
李轩本想拒绝，但老村长也在一旁附和道：“老大说的对，轩哥儿有什么你忙安排他们去做就是，咱们村的后生虽然脑瓜子不太灵光，但干活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既然老村长都发话了，李轩自然就没办法再拒绝。：“那小子我就得罪了。等一会做好，我请大家吃饭。”说完便安排起众人开始干活。
活本就不多，很多人都只能在一旁干看着。那些没分上干活的人见没什么事，看人家做饭总归是很尴尬，便想悄悄地起身离开。
李轩自然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那几位叔叔伯伯，你们想要干嘛去？莫非是怕我做的东西太难吃想要逃跑？我告诉你们，就算难吃也得给我吃下去，不然小心我改天打你们家娃娃的手板去。”
想走的几人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看这里没什么事了，又不用我们帮忙，所以就想回家看看。”
众人附和道：“对，回家看看。”
老村长招了招手，示意几人回来坐着；“轩哥跟你们开玩笑呢。”转头又笑着对李轩说道：“你小子就别吓唬他们几个了，都是老实孩子，可禁不住你这么吓唬。”
李轩咧嘴一笑，朝老村长伸出大拇指道：“还是老村长最聪明。”
老村长挥了挥拐杖，假装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少来拍我的马屁。”
李轩闪身躲过老村长那挥的并不快的拐杖，笑嘻嘻的比了个敬礼的手势：“得令！”
虽然事情都安排给了村民们去做，但李轩当然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去管。这瞧瞧，那逛逛，不断地指挥着众人，倒也没有闲着。
“大娘，猪心猪肺一定要清洗干净，千万别留一些脏东西在上面。”
“二哥，你别抠了，肠子上的油都被你刮干净就不好吃了。”
……
人多干起活来就是快，才不过一会功夫，食材已经被众人处理完毕，接下来就该李轩上场了。
只见李轩将洗干净的猪肠、肺、心，凉水下锅，水开焯了七八分钟，撇去上面的血沫，捞出后切成片，然后再次放入锅里，一套动作十分熟练，根本看不出来是新手的样子。村民们一开始还在怀疑李轩是否会做饭，见李轩如此熟练，也就放下心来。只是李轩做猪下水的方法，他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实在是猜不到李轩到底要做什么小吃。
“轩哥儿，你到底要做什么？”人群中不禁发出疑问。
李轩一边将准备好的配料放入新烧开的锅里“我做的这个东西叫做卤煮。”
卤煮火烧，简称卤煮，是后世北京的一道传统小吃。过去穷人多，想吃点荤的又买不起肉，就用富人不吃的下水来解馋，为了更丰富更解饱，里面放上了硬面的烧饼，来上一碗简直是既美味又解饱。对于一个老北京人来说，再美味的大餐也无法让他忘了这口。李轩自小便爱吃这个，后来工作去了外地，当地店里卖的卤煮火烧不正宗，更不合李轩胃口，于是李轩就从网上学来自己做着吃，所以现在才能做的这么熟练。
人群中再次发出疑问：“卤煮是什么？”
李轩笑着回答道：“我做出来你不就知道是什么了么，相信我，很好吃。”
卤煮火烧最早起源于清朝，在这个时代还完全没有。清宫廷中有一道名为苏造肉的菜肴。爱新觉罗·溥杰先生的夫人浩著的《食在宫廷》中介绍，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皇帝巡视南方，曾下榻于扬州安澜园陈元龙家中。陈府家厨张东官烹制的菜肴很受乾隆喜爱，后张东官随乾隆入宫，深知乾隆喜爱厚味之物，就用五花肉加丁香、官桂、甘草、砂仁、桂皮、蔻仁、肉桂等九味香料烹制出一道肉菜供膳。因张东官是苏州人，就称苏造汤，其肉就称苏造肉。后来传入民间，加入用面粉烙成的火烧同煮，便成为大众化的风味小吃。
出售苏造肉的小贩清晨在东华门外设摊，专为进入升平署的官员做早点。民国之后，什刹海一带的饭馆和东安市场的景泉居出售苏造肉最有名气。《燕都小食品杂咏》中有苏造肉的咏诗一首：“苏造肥鲜饱志馋，火烧汤渍肉来嵌。纵然饕餮人称腻，一脔膏油已满衫。”并注说：“苏造肉者，以长条肥肉，酱汁炖之极烂，其味极厚，并将火烧同煮锅中，买者多以肉嵌火烧内食之。”
那么苏造肉又是怎么演变成卤煮火烧的呢？“小肠陈”的创始人陈兆恩当时就是售卖苏造肉的。旧社会用五花肉煮制的苏造肉价格贵，一般老百姓吃不起，于是他就用价格低廉的猪头肉代替五花肉，同时加入价格更便宜的猪下水煮制。没想到歪打正着，一发不可收拾地创出了传世美味。
“看你加的这些配料，我觉得就算是驴粪蛋煮出来也是香的。”
这话当然是玩笑，不过确实很好笑，李轩和村民们顿时笑成一片。
香料在这个时代倒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村民们基本都是认识，在宋朝中后期的市舶司税收里，香料的税收贡献最多，只是这东西很贵，寻常人家很难用得起。
做卤煮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卤煮就已经做好了。
前前后后忙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可以吃上饭了，李轩从锅里装上一大碗卤煮，放入切好的香菜碎和蒜汁，优先端给了老村长。这是村里的规矩，遇到聚会村长先吃，村长放话开席之后，全村人才能动筷子。当然，这也是李轩的一片心意，他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是可以不用守规矩的。
李轩的一片心意，老村长当然不会拒绝，他牙口不好，从碗里挑出一块猪心，轻轻地咬上一口，眼睛刹那间变亮，然后又咬了一口，接着又咬了一口，然后一口接着一口，完全忘了周围还在等他下令开席的村民。老村长不下令，众人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还是老村长的孙子在旁边实在馋的受不了，抢了老村长碗里的一截肥肠，也不怕烫，囫囵的吞进嘴里，这才让老村长意识到众人还在等他的命令。
老村长大手一挥：“还等什么，赶紧吃啊！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院子里的场景太壮观了，满院子的老少爷们捧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大碗蹲在地上，吃着卤煮，啃着炊饼的样子太触目惊心。没有人说话，满耳全是嘎吱嘎吱的食物的咀嚼声。李轩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念儿加上村里的几个婶子烙了大半天的烧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要知道那可是李轩打算明天卖上一天的量。
李轩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生气，都吃光了，说明自己做的好吃。可等李轩吃完碗里的卤煮还想去锅里再盛一碗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靠，谁把卤煮的汤都盛走了，你们都是饭桶吗，这刚烧开的高汤，你们也不怕烫。”然后李轩就收获了周围一群人的哈哈大笑。
“你们几个，不要笑了，我在生气！！!”
李轩极度后悔请这些饭桶吃饭，可没得办法，请都请了，自己总不能叫他们吐出来吧。李轩先是找了几个和念儿关系好的婶子，请求她们吃完饭再帮自己烙上一些炊饼。等到了男人们这里，李轩当然不会和他们那么客气。：“就你们几个吃得最多，一会留下来再帮我煮上几锅，吃了我的东西，总不能不干活。”
他们当然知道李轩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吃完饭的村民也并没有离去，而是缠着李轩讲些故事给他们听，小山村里没有什么娱乐，即便回家也不过是待着而已。反正新做的卤煮还没有烧开，李轩也就答应下来。之前的西游记已经讲完，李轩想了想，四大名著里，水浒传肯定是不能讲的，红楼梦太过痴缠，这些村民大概不会喜欢听，那看来就只有讲三国演义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话说东汉末年，桓帝、灵帝宠信宦官，致使朝政日益腐败，民不聊生。到汉灵帝在位的时候，终于爆发一场大乱，形成诸侯割据、烽烟四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