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细西游》第9章 陈光蕊赴任逢灾 江流僧复仇报本
诗曰:
提名金榜偶双成,赴任携妻遇贼横。不语温娇十八载,闻言三藏弱冠龄。
御林六万擒洪寇,小姐双回自缢平。和满团圆应乐喜,从容自尽为冤冥。
上回戏道,由于如来的自负,不知不觉的钻进了玉帝的圈套中,佛家危在旦夕的时候,如来用他特有的方式使自己的团队存活了下来,但经历了五百年的磨难,如来决定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式再次发起进攻,观音领了如来的旨,前往东土大唐寻找当年早就预定好的取经人,对于取经人虽然是磨难,但也是一种报恩,观音在东去的路上收了几个妖怪给取经人做徒弟,但观音并没有用如来给他的紧箍儿,而且进入取经团队的人各怀鬼胎,并给关押几百年的孙悟空一个最大的惊喜。
观音如何去找取经人按下不表,先表取经人家里的那点花花事儿。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也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也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也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也正走向地狱之门。
自秦汉以来,天下几经易主,现而今正是大唐鼎盛时期,唐太宗李世民逼父杀兄弟坐得皇位,建年号贞观,现而今已是贞观十三年了。岁在己巳,天下太平,八方进贡,四海称臣,一片祥和。
一日,唐太宗召集文武群臣,太宗冠冕堂皇的说道:“现而今天下太平,应该诏选一些美女,陪朕乐呵乐呵,众卿家你们看怎么样啊?”
魏征闻听此言,身为纳谏能手的他上前奏道:“不对啊,陛下,现而今天下太平,应该诏选天下贤士,以辅佐贤王治理国家,使天下更加祥和。”
太宗低头沉思了好久,不情愿的说道:“那好吧。”
太宗皇帝命贴出招贤榜,应召天下贤士。
于是,开启了唐朝自史未有的一次全民选贤活动,活动进行的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各个州县人民踊跃参加,前赴长安应试,以得功名光耀祖宗,顺带手报效祖国。
喜闻遍传天下,在海州这个地方有个叫陈光蕊的,听到这个消息的陈光蕊,真是久旱逢甘霖,太闲没事干。陈光蕊赶忙回家中与老母道别,对母亲说道:“儿子整天在家闲的没事儿干,今儿正好看见皇榜上写着可以高考了,这真是十几年没这事儿了,我得去考试啊,万一要是中举了,也好光宗耀祖,我也可以三妻四妾了,然后买房买车买房车。”
母亲拭泪道:“我的儿啊,如今你已成人,正所谓儿大不中留,你去吧,不要过度贪恋美色,记住女人的话不可信啊,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要是你得了官,你得回来啊,别不要我了。外面得世界很精彩,但外面得世界也很无奈啊。”
陈光蕊答应了母亲,即刻收拾行李,奔赴京城。说时迟那时快,不几日,陈光蕊便到了京城,立马就参加了考试,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就中了,而且还是太宗钦点的状元,叫游街显摆三天。
陈光蕊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好不风光,这是他出生以来最风光的一次。
人一旦达到顶端,就是走下坡路的开始。
陈光蕊骑着马不知怎么回事儿,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丞相殷开山家门口。
殷丞相家门不幸,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殷温娇,又名满堂娇,虽然这名字有些骚浪贱,但并不是青楼的女子。只是殷温娇的行为倒像是青楼的,因为她正在抛绣球招亲。
陈光蕊坐的高,看得远,一眼看见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她举着个绣球正在楼上踌躇满志的观望,陈光蕊看在眼里,心想,呦呵,小妞儿不错啊,要是能陪大爷乐呵乐呵就好了。陈光蕊本以为这是青楼的地界儿,但仔细观看才知是丞相殷开山的府邸。
陈光蕊自小儿就知道凑热闹不好,正所谓好奇心害死人,更何况是大官儿门口的事儿。但是有时就是这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正待陈光蕊准备掉头跑时,楼上殷温娇出于无奈,看到陈光蕊貌似潘安,一副奶油小生的样子,心想,既然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长相也不能太次啊,只能是矬子里拔将军了,好赖就他了。殷温娇使劲朝陈光蕊丢去,手却滑了一下,绣球向一个乞丐飞去,只是那绣球似乎是受了一股仙气,邪愣愣的就砸到了陈光蕊的头上。
殷温娇看到这样的情景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但是这一切就仿佛是命中注定一样,无法改变,弱小的人就像屠宰场的牛羊,只能任强者宰割。
陈光蕊被绣球砸到,捂着脑袋,大骂道:“谁他妈的这么缺德,绣球怎么这么沉,这是绣球还是铅球啊?”
正当陈光蕊无所适从的时候,两队吹鼓手出来,一阵鼓乐齐鸣,把陈光蕊惊的跌下马来,一群丫鬟老妈子什么的,将陈光蕊拽起就往丞相家大门里走,这场景把陈光蕊吓傻了,心想,这什么情况,绑架啊,抢婚啊,别是个沟吧?人家还是个处男啊!他不敢喊出来,因为这是丞相家门口,只能用迷茫的眼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应该是再幸运不过的了,高中状元,又有美女相嫁,而且是家世显赫的美女。但有时候看似是好事,只是越好的事情背后总是埋藏着一个陷阱。
没等陈光蕊想明白,他已经被强迫拜完了天地,送入了洞房。陈光蕊不敢说什么,因为这是丞相家,一旦自己言语有失,瞬间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坐在洞房内的陈光蕊彻底蒙圈了,他小心谨慎的观察着一切,不敢有一点造次,他神魂游荡的想着,这是丞相家的女儿吗?长得也不错啊,怎么这么草率呢?这也就是绣球打着我了,要是个地痞无赖什么的,指不定得受多大罪呢。只是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难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肯定有鬼。不会红盖头下面那个姑娘不是楼上那个姑娘吧?丞相家也玩偷梁换柱,不会这么缺德吧?
想到这,陈光蕊赶紧掀开红盖头,当他看到殷温娇的那一刻,他彻底放心了,丞相家真是说一不二,不打折扣啊。只是陈光蕊高兴的过早了,在他色性冲心行房事时,他发现殷温娇已经不是处女了,何以见得呢,陈光蕊毕竟不是妇科大夫,也不是情场老手而且他还没成过亲,但殷温娇的肚子大的像个西瓜,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殷温娇的肚子大的可以成下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孩子,而且绝对不是气鼓,陈光蕊介于丞相的淫威他什么都不敢问,但他依旧行使了一个作为一个真正丈夫应该做的事,也许是由于泄愤,也许是憋了太多年了,什么都能凑合了。但陈光蕊的哑巴亏是吃了,而且还吃了黄连,陈年的那种,苦的他像中毒般无法反抗。
陈光蕊一夜没睡,这样的糟心事儿他不可能睡得着。第二天,五更三点时分,他得到任命,一个极快的任命,匪夷所思的陈光蕊被魏征给坑了,走上了不归路。陈光蕊接到的命令是即刻起身,赶赴江州任职。其实这个极快的任命是殷开山与魏征商议的,殷丞相的想法是既然自己那丢了脸的女儿已经嫁给了一个倒霉蛋,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让女儿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最好,以免暴露,让自己的家族蒙羞。二人各怀鬼胎,魏征想的是尽快完成观音给的任务。
正值春天,万物复苏,陈光蕊顶着跟春天一样的绿帽子回到了家,天边下着细雨,仿佛在同情陈光蕊的遭遇。陈光蕊的母亲张氏见儿子不仅考了功名还带了儿媳妇回来,不禁欢喜道:“好儿子,这好事儿都让你给赶上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你一气儿都给办了,真是好样儿的。”
陈光蕊悔恨的肠子都打结了,还不如自己不去考科举呢,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含泪对母亲说道:“好个屁啊,您儿子给人家当了乌龟了,还不敢说,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算了,别说了,都是眼泪啊。赶紧走吧,我得赶紧去江州赴任。也不知道这帮家伙催命似的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整死我吧?”
张氏知道了儿子受到如此的屈辱,但民不与官斗,虽然现在儿子也是官了,但对方是丞相啊,只能宽宽儿子的心说道:“算了,我的儿啊,怎么也是丞相的女儿啊,你就凑合吧。打掉了牙往嘴里咽,脚断了往鞋里藏,认了吧。”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番后,张氏收拾行李,即刻随儿子一起启程。几天的时间到了万花店,只是张氏突然染病,遂对陈光蕊道:“我现而今身体不适,在店里休息几天再走吧,要么我死路上咋办啊。”陈光蕊只好满口答应,毕竟娘亲是自己在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最近自己太大的不幸,让他对母亲有更多的依赖,虽然并不管什么卵用,最起码还能找跟母亲诉诉苦。
第二天早晨,陈光蕊想着和殷温娇这荡妇在一起睡,就总是睡不着,起来后到街上蹓跶。陈光蕊看到有卖从洪江捕来的鲤鱼,就买了一条准备回去给母亲炖汤补补身体,只是他看到这条鲤鱼总在眨眼,就吓坏了。他暗想道,这鱼不是有啥毛病吧,别是转基因的吧,回头吃了对身体不好,要是吃出青光眼来,得不偿失啊。
于是陈光蕊准备积些德,为将来自己能不再这么倒霉,他将鱼放生回原来捕捉它的洪江,回到万花店。
三天后,陈光蕊问母亲道:“这都住了三天了,您好点了不?”
张氏道:“不行啊,儿子,我这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你先去赴任吧。主要我是看这儿媳妇心里难受,我先住些日子,你秋凉之后再来接我,你最好想办法给我把她打发儿了,我瞧着她心里堵得慌。”
陈光蕊道:“这事儿有些难办啊,您先住着,这事儿来日方长吧。”
陈光蕊给母亲租了屋宇,付了盘缠,就带着殷温娇向江州赶去。
夫妻二人远途跋涉,晓行夜宿,甚是辛苦,当天晚上来到了洪江渡口。
二人准备坐船过岸,却没想到刘洪、李彪在那里已经等了好几天了,一只邪恶的手正在慢慢伸向陈光蕊,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陈光蕊夫妻与家僮上船,刘洪、李彪故意将船行至杳无人烟处,这时已经是三更时分,刘洪憋了太长的时间了,想起殷温娇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刀将家僮捅死,然后拿起一根木棍开始打陈光蕊,嘴里念念有词道:“你这乌龟王八蛋,我叫你干,我叫你干……”
陈光蕊不知所措,大叫道:“不要啊,不要啊,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下殴打朝廷官员呢?”
刘洪越打越起劲,脸气的通红,指着殷温娇说道:“那是我的女人,你居然给睡了,我今儿先废了你,再弄死你。”
陈光蕊大惊道:“我哪知道啊,你以为我愿意啊,你别打了行不行啊,我也是受害者啊。要不你给我个痛快的吧,这样我活着也难受。”
刘洪双目圆睁,皱紧眉头说道:“想得美,本来是要凌迟你的,只是没有小刀,没大夫而已。你就受着吧,我会延长你的痛苦的,你越慢的死去我越解气。”
没过一会儿,只听陈光蕊捂着裤裆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但是刘洪手中的棍子并没有停,还在一直打着,只是无论打多少下刘洪都无法泄愤,直到陈光蕊不再出声,刘洪疲惫的喘着粗气,此时的刘洪才略感舒心。殷温娇只是站在船的一个角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喊叫,看到陈光蕊死去的那一刻,她茫然了,无所适从,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挽回自己的人生。
刘洪将陈光蕊打死后,殷温娇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陈光蕊是真正的夫妻,和刘洪是恋人,也可以说是偷情,她准备跳船,不是和陈光蕊一起死去,一了百了,而是想尽快引起刘洪的注意,她舍不得死,因为她怕水凉,更怕失去刘洪,她一直等到刘洪将她抱住,才准备跳。
刘洪抱紧殷温娇,开启了韩剧模式,动情的说道:“你别闹了,我知道你跟那个姓陈的已经入过洞房了,但我不会计较的。要不是我们两家有世仇,我爹不同意,我能不要你嘛。只要你还跟我好,我会不计前嫌的,你要是不跟我好,那咱俩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忘了彼此吧。”
殷温娇梨花带雨的说道:“不管他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杀死他啊。”
刘洪咬着牙根,恨恨的说道:“我杀死他算便宜他了,他都把你睡了,我的女人被别人睡了,我受不了啊,我是个男人啊,一个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男人啊。”
殷温娇被刘洪感动了,痛彻心扉的哭道:“你曾经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太残酷了,我怕我们无法承受啊。你既然已经离我而去,为何还来找我?”
刘洪坚定的说道:“我想要忘了你,但你已经嵌入我的生命里了。没关系,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殷温娇擦着眼泪说道:“那你说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啊?”
刘洪不假思索的说道:“只要心在跳,就是永久。”
殷温娇听闻,依偎在刘洪的怀里。
按照原计划,刘洪把小弟李彪打发了,自己带着官凭,冒充陈光蕊与殷温娇去江州赴任。
刘洪与殷温娇去江州赴任之事不表,先表陈光蕊死后之事。
人不积德不成佛,刘洪杀死的家僮尸首,顺水飘走,不知去向。然而陈光蕊的尸体因怨气太重,既带了绿帽子又被自己妻子老情人打废弄死,在水底沉着不动。此时正有巡海夜叉发现,报与洪江龙王,龙王即刻让夜叉将尸体带上殿来。
龙王圆目紧睁,发现此尸体正是之前救过自己的恩人,原来陈光蕊放生的那条金鱼就是龙王。龙王道:“我之前得菩萨命令,要保住此人灵魂,困住他十八年,夜叉快去城隍庙把此人灵魂取来,别回头被鬼使给带到地狱了。”
夜叉领命既行,到了城隍庙,城隍庙的小鬼儿也得到了菩萨的指示,遂将陈光蕊的灵魂给了夜叉带走了。夜叉带了陈光蕊魂魄来到水晶宫,禀见了龙王。
龙王正襟危坐问道:“你是何人,犯了什么小人,还是被谁方了?如何被打的这么惨,这都烂了,我都不忍心看了。”龙王指了指陈光蕊的裤裆。
陈光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道:“我是新科状元陈光蕊,好容易考上功名,准备去赴任,却没想到先是被丞相摆了一道,被迫当了王八,娶了个已经不是处女还大肚子的媳妇,路上被媳妇的老情人给堵船上了,给我打的那叫一个惨啊,我的命根子都打烂了,你既是海中神仙,你得救救我啊。”
龙王皱着眉头道:“那你是够悲惨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你之前不是放过一条眨眼金鱼嘛,那就是我,何况有菩萨旨意,我肯定会救你的。”
说罢,龙王命部将陈光蕊的命根子恢复成原样,尸身安置一壁,口内含一颗定颜珠,怕海中的鱼虾闻到臭味儿给吃了。龙王对陈光蕊说道:“菩萨早就知道你要遭此祸,只是菩萨现在不叫你走,你就先在我这儿待着吧,反正是有吃有喝的,给你个都领的小官儿当当,省的你闷的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光蕊只能从了龙王,心想,菩萨也真是够了,明明知道我会死,却不来救我,偏偏等我死了才整这事儿,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陈光蕊在龙王处如何泡海水浴不提,先说说殷温娇和老情人刘洪相聚之后之事。
殷温娇因丈夫陈光蕊被杀,内心有些过意不去,觉得陈光蕊吃了这哑巴亏挺冤的,只是自己身怀有孕,又与老情人相会,又幸福的不得了,就不管陈光蕊死的事儿了,于是与刘洪前往江州赴任。
二人来到江州,江州大小官员组织民众举着花前来迎接,根本也没人认识陈光蕊,所以刘洪就混了过去。当天晚上,刘洪与殷温娇在房内相对而坐,互诉衷肠。
刘洪说道:“想我也是家世显赫,要不是我家与你家是世仇,我俩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殷温娇道:“只是可惜了那陈光蕊,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刘洪道:“这有什么,以我的身世杀个个把人什么的,根本不是事儿,再说谁让他已经跟你入洞房了,我的女人谁动谁死。”
殷温娇道:“要不是你把我的肚子搞大,我父母会发现嘛,会把我这样随便就嫁人嘛,还不都是你这个管不住裤腰带的家伙惹的事儿。”
刘洪道:“没办法,男人嘛,都会犯错误的,不过我向你发誓,我今生只爱你一个人,绝对不会变心的。”
殷温娇道:“要不你还是跑吧,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啊?”
刘洪道:“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都是流浪,我是离不开你的。”
殷温娇道:“只是这件事我们能瞒多久啊,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刘洪道:“那没办法啊,只能是这样了,这边的官儿我是必须要当,要不朝廷肯定会追究,以我的才能尽量不升不降不调,就先在江州将就着过吧,如若有一天被发现,我们再另寻他路。你给你爹写信,让他别来,就行了。”
殷温娇娇羞的说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背叛你,我会站在你的身后背叛全世界。天不早了,早点睡觉吧。想死奴家了。”
刘洪道:“小娘子,嘿嘿!”
不知不觉间,三个月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刘洪外出办事儿去了,殷温娇自己在家,忽然身体困倦,腹内疼痛,晕闷在地,不觉生下一子。
恍惚间耳边有人嘱曰:“亲,你听我说。我是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特送此子与你,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刘贼若回,必害此子,汝可用心保护。陈光蕊被龙王救了,日后夫妻相会,子母团圆,雪冤报仇有日也。我说的话你要牢记于心,赶快醒来吧!”
殷温娇听到后随即醒来,只是南极星君已走,她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完蛋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生了这个孩子,我父亲定会知道的,他在我临走前让我到了江州后将孩子拿掉的,要是他知道在此事,必然会对刘洪不利。”于是殷温娇抱着孩子,踌躇满志,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刘洪外出归来,看到殷温娇生下自己的孩子,喜出望外,但殷温娇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这个孩子必然会要了刘洪的命,只是她不能明说,因为这一切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
殷温娇一夜未睡,一早起来,刘洪外出办公,殷温娇便想弄死这个孩子,只是因为是自己的亲骨肉有所不舍,便准备投入江中,让他生死由天定,但她心里明白,只要投入江中,孩子是九死一生的。只有这样,她和刘洪才能过上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命运总是高高在上嘲笑着渺小无奈的人,人们尽自己所能反抗,到头来却遍体鳞伤,或尸骨无存。
殷温娇来到江边,在将孩子投入江中之前,殷温娇将孩子的左脚上一个小指用口咬下,无形之中孩子变成了残疾人,她又写下血书,取贴身汗衫一件,包裹此子,大哭一场。正遇一木板飘来,她将孩子放在木板上投入江中。殷温娇心里明白这个孩子是个孽胎,若没有这个木板飘来,就直接投入江中溺死,因为就是他的缘故,她和刘洪的事情才败落,所以她想这个孩子死掉,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只是不想自己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放入河中这样她心里能好过一点。
自此殷温娇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在今后的日子里她的梦中总是萦绕着这个孩子的影子。
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
有时有些东西越想要忘记,越是无法忘记,而且挥之不去。
殷温娇如何回去跟刘洪交代孩子之事不表,先表此子之后的命运。
正所谓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此子有神灵护体,他在木板上,顺水流去,一直漂到金山寺脚下停住。这个孩子是被选中的孩子,必然是死不了的,在金山寺有个叫法明的长老,已经修道甚深,在庙内就听到河岸边有婴儿啼哭,猛然想起了之前观音嘱托之言,急急忙忙的赶到江边,只见岸边一片木板上,躺着一个婴儿,长老慌忙救起。
长老救起婴儿后,看到血书,上面只是写了婴儿的出生年月日,但他是知道婴儿的来历,他在此处每日就等着这个孩子来呢,这是观音给他的任务。根据观音的指示,他现在不能去报官,因为这件事是要这个孩子长大后亲自去做。法明只是给这个孩子取了个乳名,叫江流儿,然后找人抚养,并且私自收藏起了血书。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十八年已过,江流儿也就长到一十八岁了。长老就叫他削发修行,取法名为玄奘,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一日,暮春天气,众人同在松阴之下,讲经参禅,谈说奥妙。玄奘在众人前讲的滔滔不绝,一个酒肉和尚听了不忿,于是大骂玄奘说道:“你这个没爹没妈的小野种,都不知道你祖宗是谁,毛还没长齐呢,还在这儿扯淡。”
此时的玄奘刚满十八岁,还是个脸皮薄的小伙子,不禁骂,被这不正经的和尚一顿奚落后,哭着跑回金山寺,跪在法明跟前哭道:“师父啊,有人骂我是野种,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人都是爹娘生养的,可是我怎么会没有呢?你就告诉我父母是谁吧。”
长老长叹一声,笑着说道:“你都十八岁了,怎么还哭鼻子,你瞧你这鼻涕眼泪的,赶紧擦擦吧。你真要寻父母,可随我到方丈屋里来。”玄奘就跟到方丈,长老爬到房梁上,取下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掏出一纸血书和一件汗衫,给了玄奘。玄奘将血书拆开看了看,才知道了所谓父母姓名,并从信上看到了一系列的“冤屈”。
此时的血书已经被法明改过了,上面写了关于陈光蕊的不幸,和殷温娇“不幸的”人生。
玄奘看完心想,这都什么人啊,十八年了才告诉我,要不是我求他,他还不说呢。但他又不敢明说,毕竟师父养育了他十八年了。
玄奘道:“多亏师父拔救,要么就没我了,我不能在这儿陪你了,我得去找我母亲,等我回来再报答师父的恩情吧。”
法明道:“你要去寻母,可带这血书与汗衫前去,假装要饭的,菩萨已经告诉我你母亲在江州衙门,你直接去就能与你母亲相见。”
玄奘没有质疑师父的话,乖乖的来到江州府衙,刘洪被安排外出办公事,正是母子相见之时。殷温娇做了十八年的美梦,在玄奘来的头一天晚上变成了噩梦,梦中月缺又圆,暗合了殷温娇与玄奘的重逢。只是因为这件小事儿让玄奘找到了母亲,不再是那个被人耻笑没有小脚趾的残疾小沙弥了,然而殷温娇隐瞒了十八年的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她自己的圆满生活即将走向终点。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但命运中的巧合往往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就像是我们每一个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有时在权势者眼中不过是一颗任其摆布的棋子罢了。
殷温娇思索着昨晚梦中的情景,暗想道,也许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南极星君说我当年抛江的孩子日后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想必是死不了的,也许有一日会相见的。正想到这儿,殷温娇听到衙门前面有人扯着脖子喊“抄化”,由于好奇心过强,让殷温娇走出了衙门,她的心也随着飘了出去。
当殷温娇看到眼前这个小沙弥长得与陈光蕊一模一样时,她心底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巧合就是命中注定,这个孩子给他带来的不幸即将结束,她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了,因为心不再跳这一切烦恼就都没有了,此时的她只有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到来,什么都做不了了。
殷温娇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抱着仅存一丝的侥幸,她将小丫鬟打发走,对玄奘说道:“你是从哪来的?”
玄奘答道:“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
殷温娇气不打一处的说道:“我问你是从哪来的,你说你是法明徒弟干嘛?算了,算了,看你呆头呆脑的,进来吃点东西吧。”
殷温娇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因为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她知道已经躲不掉了,那就让暴风雨来的猛烈些吧。殷温娇看着这个帅气的和尚问道:“你这小师父,是自幼出家的?还是中年出家的?姓甚名谁?可有父母否?”她多么希望眼前这个小沙弥的回答不是她心中的答案,而是乱七八糟的一堆听都没听过的,但是她心中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玄奘答道:“都不是,是我师父在我十八岁时强行让我出家的,我觉得不出家很好,出了家很多事情就只能心里想,而不能真去做了。我师父跟我讲我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父被人活活打死,我母亲被贼人占了,我师父法明长老让我在江州衙内寻找母亲。”
殷温娇听完一身的冷汗,怯怯的问道:“那你母亲姓什么啊?”
玄奘痴痴的答道:“我母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儿,法名取为玄奘。”
殷温娇斜着眼睛说道:“我就问你妈姓什么,你说这么多干嘛,真絮叨。我就是殷温娇,但你怎么证明你就是我儿子呢,这年头儿上门认娘的可多了。”
玄奘听说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母亲,双膝跪下,哀哀大哭道:“我娘若不信,见有血书汗衫为证!”
温娇取过一看,大吃一惊,殷温娇多么希望玄奘什么都拿不出来,然后一狠心将他赶出衙门啊,但那个血书汗衫让她彻底绝望了,因为汗衫上的内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既然已经是既定事实,殷温娇明白这一切就是宿命的安排,她目前最应该干的事儿就是隐藏秘密,不让儿子知道他是刘洪的孩子,要不他这辈子就完了。
母子相认,抱头痛哭,须臾过后,殷温娇催促玄奘说道:“你快些走吧。”
玄奘像是再一次被抛弃的孤儿,仿佛整个世界都黑了,咬着牙根说道:“为何十八年不见,今日有缘相聚,你却赶我走,你就那么恨我嘛,当年将我抛入江中,现子又要哄我走。”
殷温娇无奈的道:“你还是快走吧你,要是让他看到可就不得了了,要是他知道你活着的话,你以后的生活都会有阴影的。我过几日假装有毛病,骗他说曾经欠下僧鞋百双,然后去金山寺找你,到时候咱俩再说话。”
玄奘听闻此言,有些疑惑,但并没多想,于是依言拜别。
殷温娇自见了儿子之后,心中一忧一喜,忧的是这段孽缘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喜的是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殷温娇琢磨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去见儿子,放弃与刘洪甜蜜的生活,母爱的伟大就在于可以舍弃一切。
她假装生病,茶饭不食,只是卧于床上。刘洪回来后,问道:“娇娇,你是怎么了,怎么不吃东西啊?”
殷温娇掩面扯谎道:“我幼时曾许下一愿,许舍僧鞋一百双。五天之前,梦见个和尚,手执利刃,要索僧鞋,看到他狰狞的样子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洪并未有半点怀疑,殷切的说道:“把心搁肚子里,这种事儿毛毛雨啦。”随升堂吩咐王左衙、李右衙,命令江州城内百姓,每家要办僧鞋一双,限五日内完成。百姓俱依派完纳讫。
殷温娇不敢直接说出金山寺,开始套刘洪的话,让他自己说出来,说道:“僧鞋做完,不知道这江州哪有好的寺院呢?”
刘洪未加思索道:“这江州有个金山寺,还有一个焦山寺,你去哪个都行。”
殷温娇达到了目的,开心的说道:“那就去金山寺吧,听说那可灵验了。”
刘洪爽快的说道:“那就金山寺吧,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好。”
刘洪即唤王、李二衙办下船只。小姐带了心腹人,同上了船,稍水将船撑开,就投金山寺去。
玄奘回到金山寺后,找到法明,把见母一事详尽的说了一遍,法明听完,会心一笑,心想菩萨交代的事情终于完成了,可以松一口气了。
次日,只见一个丫鬟先到,说夫人来寺还愿,给你们送福利来了,带了一大批名牌运动鞋,一起去奔跑,众僧都光着脚出寺迎接。殷温娇来到寺内参拜了菩萨,并把僧鞋分发下去,众僧散去后,玄奘便跪到殷温娇面前。殷温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让玄奘脱下鞋,但她看到的是玄奘左脚确实少了一根小指,此时的殷温娇彻底绝望了,眼前的和尚就是自己的儿子,如假包换。她抱着玄奘痛哭流涕,将这十八年积攒的泪水一泻千里,直到眼中的泪水干涸。她的内心是复杂的,不知道是该感谢法明养育了自己孩子,还是恨法明将自己的爱情送上断头台。
法明看到母子相认,怕刘洪来找他的麻烦要了他的性命,遂说道:“刘洪家大势大,今日你们母子相认,应该赶紧离开,免得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殷温娇道:“孩子,我给你一个香环,你直接到洪州西北的一个叫万花店的地方,离这里大概一千五百里地,你奶奶还在那儿呢,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我再写一封书信给你,你去京城找你外公丞相殷开山,让他找到唐王统领人马来捉刘洪,好替陈光蕊报仇,我也就脱身了,现在我不敢久留,得速速回去。”说完殷温娇乘舟而去。
玄奘看着母亲殷温娇远去的身影,想到,这还真是自古婆媳不和啊,十八年了,母亲才想起了我奶奶生死未卜。
殷温娇是因为看到血书上写了陈光蕊是玄奘的父亲,之所以要隐瞒刘洪是玄奘父亲的事实,是因为她不想玄奘以后都生活在野种的辱骂中,也是为了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毕竟自己是在当姑娘时与人私通才会这样的,而且私通的人还与自己家有仇,还是皇上家亲戚,要么只是一个水贼就不用惊动唐王了。
玄奘告别了法明向洪州进发,去万花店去找自己的奶奶。路上玄奘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母亲不把自己送人,而是抛入江中?难道母亲是真的想让自己死吗?为什么十八年母亲能和刘洪在一起生活,而且刘洪一直没有小妾之类的?难道母亲是心甘情愿的?母亲一直没有选择自己死或是想方设法杀死刘洪,毕竟母亲的父亲是丞相啊?难道母亲隐藏了什么?一个水贼怎么可能十八年不被别人发现自己在伪装江州州主,而且十八年不升不降不调?他到底是何许人也?太多的问题在玄奘的脑中徘徊着,他无助极了,不管如何想都无法将自己的逻辑打通。
不知不觉间玄奘来到了万花店,找到了当年父亲给奶奶租住的那间旅店,玄奘盘问店主刘小二道:“多年前有个姓陈的人的母亲是否住在你这里?”
刘小二答道:“原来那老太太是在我这住的,只是后来她眼睛瞎了,住了三四年都没给房租,我就给轰出去了,现在在南门那边一个破瓦窑里住着,每天以要饭为生。那个姓陈的一去不复返,不知道哪里去了,你是不是认识他啊,你把他欠下的钱还一下吧。”
玄奘一听要钱,说道:“完全不认识。”说完立马掉头就跑,直奔南门破瓦窑而去。恰好今儿老太太没上街要钱,玄奘找到了自己的奶奶。
玄奘道:“奶奶,您怎么这样儿了?”
张氏道:“听你的声音好像是我儿子陈光蕊啊。”
玄奘道:“我不是陈光蕊,我是他儿子,殷温娇是我母亲。”
张氏道:“那你爸爸咋不来呢?这个没良心的孽子说好来接我的,十八年都过去了,一直杳无音信啊。”
玄奘道:“我师父跟我说,我爹爹被强盗打死了,我娘被强盗霸占为妻。”
张氏思索万千,想不到这个带了绿帽子的儿子死了,这个野种孩子居然还活着,殷温娇这个儿娼妇真是够狠啊。张氏哭道:“我那苦命的儿啊,平生没做什么坏事啊,想不到居然死了,指定是被殷温娇那个娼妇给方了。”
玄奘劝解了一会儿道:“奶奶,这也不全赖我妈啊,您的眼睛怎么瞎了?”
张氏道:“我一个老太太整日孤苦伶仃的,又无人照管,每日上街讨饭吃,因为思念儿子,整日以泪洗面,所以哭瞎了。”
玄奘跪倒向天祷告道:“黄天在上,我玄奘自小孤苦无依,遭遇坎坷,父死母困,若做这一切的家伙还有一丝人性就让我奶奶的眼睛能看见吧。”
说完,玄奘就用舌尖与奶奶舔眼。须臾之间,张氏双眼睁开,复见光明。玄奘向天复拜,连吐了几口。
张氏看到玄奘眼睛瞪圆,说道:“你,你,你,怎么和陈光蕊长得一模一样的,难道……真是家门不幸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居然成了别人的工具。”
张氏悲喜交加,不知是该怨天尤人还是忍气吞声。
玄奘准备安排一下奶奶张氏的住处问题,发现万花店只有一个旅店,只好在刘小二处给奶奶租了一间房,并给了一些盘缠,说道:“我去京城找姥爷,搬救兵剁了刘洪,大概一个月就回来了。”张氏只是“唉”了一声,目送玄奘远去。
玄奘告别了奶奶,径往京城而去。来到丞相府,玄奘对看门的人说道:“我是丞相的亲戚,来探亲的,你去通报一下。”
看门的禀明了丞相,丞相道:“我堂堂当朝丞相怎么可能与和尚是亲戚呢?”
丞相夫人道:“我昨天有神仙托梦,说是咱那女儿要回来,十八年了也不见回来,也许是呢,或许是女儿又来信了。”
丞相体恤陈光蕊这个女婿,莫名其妙的就做了自己的女婿,蒙在鼓里的接盘侠,而且喜当爹,真是受了奇耻大辱啊,十八年了,女儿和女婿从来都没回来过,每次都是女儿来信,说自己过的很好,并没有遭到歧视,也不让我们过去看他们。十八年了,殷开山不知道,陈光蕊已经死了,当年他们不同意的刘洪一直和殷温娇过着比翼双飞的日子。
丞相请小和尚来到厅上说话,以为是女儿捎信回来了。玄奘见到殷开山立即哭倒在地,从怀中取出殷温娇写的书信递与殷开山。殷开山看完放声痛哭,为自己有这样的女儿感到奇耻大辱,本以为十八年前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想到时隔十八年让他抬不起头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了。
丞相夫人忙问:“相公,到底怎么了?”
殷开山为了隐瞒事实,不敢当着玄奘的面说出实情,更何况信中千万嘱咐不能让玄奘知道实情,殷开山将夫人叫到内堂说道:“这个小和尚是你我的外孙子,陈光蕊早在十八年前就被刘洪害死了,女儿又和那贼过上了。”
夫人听完,也扶头痛哭,不敢面对这样惨痛的现实。
丞相道:“夫人小心身体,明日我禀明圣上,不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他背了命案,我定要那贼性命,到时我会亲领禁卫军将贼人捉拿归案,为陈光蕊报仇。”
祖孙相认,悲喜交加,各有所思,未曾叙旧,各自安歇。
第二天,丞相入朝,启奏唐王道:“我女婿陈光蕊十八年前去江州赴任,不幸被贼人刘洪杀死,霸占了我的女儿,还假冒江州州主,请陛下派些部队给我,我亲自去剿除了那贼人,一雪前耻。”唐王见奏大怒,并不袒护,就发御林军六万,让殷丞相督兵前去剿贼。
丞相领旨出朝,即往教场内点了兵,径往江州进发。晓行夜宿,星落鸟飞,不觉已到江州。殷丞相兵马,俱在北岸下了营寨。星夜令金牌下户唤到江州同知、州判二人,丞相对他说知此事,命他们提兵相助,一同过江而去。天尚未明,御林军就把刘洪衙门围了。玄奘与姥爷殷开山一同前行,他不知为何擒一个水贼要六万御林军,还要江州的兵一起前去,因为谁都没跟他说刘洪的身份。
刘洪在睡觉的时候,丞相带兵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将刘洪擒住了。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赴法场,令众军俱在城外安营去了。
丞相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请殷温娇出来相见。殷温娇欲待要出,毕竟十八年未见,但因自己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羞见父亲,就要自缢。玄奘看到母亲如此行径大为吃惊,忙上前劝解道:“儿与外公,统兵至此,与父报仇。今日贼已擒捉,母亲何故反要寻死?再说了十八年您都忍过来了,今日正是痛快之时,为何如此,你让我这十八年没爹没娘的孩子如何是好啊?”
殷温娇掩面道:“吾闻妇人从一而终,既然丈夫已经死了,我怎么还好意思苟活于世呢?当年没死是因为孩子你在我腹内,所以才忍辱偷生。现在你长大了,我父亲又来了,我哪还有脸活着呢。惟有一死以报丈夫耳!”
玄奘听完,人生观瞬间崩溃了,心想,您现在说这个,早干嘛来着,十八年了,要是真的难熬,估计早就没人样了,可如今红光满面的让我真是情何以堪啊。再说了,我可是你抛在江中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不是太矫情了,玄奘心中想着,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怕母亲误会,再次寻死。
殷开山道:“算了,算了,反正已然都这样了,想开点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殷温娇心中承受着太多的痛苦,只是无法说出口而已,因为害怕说出口,痛苦的不光是自己了。
父女相抱而哭,玄奘亦哀哀不止。三人心中各有想法,只是都不说出来而已。
殷开山擦了擦眼泪道:“行了,先别想那些糟心事儿了,我先把那个王八蛋刘洪宰了再说吧。”
殷开山即起身到法场,恰好江州同知亦差哨兵拿获水贼李彪解到。丞相大喜,这下可以解解恨了,就令押过刘洪、李彪,每人痛打一百大棍,取了供状,二人招了先前合谋害死陈光蕊情由,先将李彪钉在木驴上,推去市曹,剐了千刀,枭首示众讫;把刘洪拿到洪江渡口先年打死陈光蕊处,丞相与小姐、玄奘,三人亲到江边,望空祭奠,活剜取刘洪心肝,祭了光蕊,烧了祭文一道。
殷温娇与刘洪相视而望,谁都没有说什么,因为缘分到头了,只盼望来生能再次相会。殷温娇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样悲惨的死去,早已经没有再苟活下去的理由了。
生活是把砍头刀,命运是那锋利的刀刃,无论你是笑着面对,还是哭着面对,结果都是一样,因为人生最平等的事情就是做为人我们都会死去。
在殷温娇记忆里的脚印,浅浅的坑,淡淡的痕,都印刻着曾经的美好,只是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埋藏了无法复活的思绪。
三人望江痛哭,早已惊动水府。有巡海夜叉,将祭文呈与龙王。龙王看罢,就差鳖元帅去请光蕊来,龙王道:“先生,恭喜!恭喜!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边祭你,观音让我今送你还魂去也,你马上就能阖家欢乐了。”
光蕊再三拜谢,心里却想,这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早怎么不来救我,偏偏等我死了十八年才来,你知道在水下泡着人会浮肿嘛,可怜了我的高颜值了。龙王就令夜叉将光蕊身尸送出江口还魂,夜叉领命而去。
殷温娇哭的已经没有了眼泪,准备以死陪君而去,却被玄奘拦住。
正在仓皇之际,忽见水面上浮来一具死尸,靠近江岸之旁。殷温娇赶忙向前观看,认得是陈光蕊的尸首,一发嚎啕大哭不已。众人俱来观看,只见陈光蕊舒拳伸脚,身子渐渐展动,忽地爬将起来坐下,众人不胜惊骇。陈光蕊睁开眼,早见殷温娇与丈人殷丞相同着一个小和尚俱在身边啼哭。
陈光蕊诧异的说道:“你们为何在此?”
殷温娇哭道:“因你被贼人打死,后来妾身生下此子,幸遇金山寺长老抚养长大,寻我相会。我教他去寻外公,父亲得知,奏闻朝廷,统兵到此,拿住贼人。适才生取心肝,望空祭奠我夫,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陈光蕊道:“当年在万花店时,我放了那尾金色鲤鱼,谁知那鲤鱼就是此处龙王。后来逆贼把我打死后推在水中,全亏得他救我,方才又赐我还魂,送我宝物,俱在身上。唉!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把这个儿子生了下来,我还不如不活过来呢,现而今我大仇得报,真是苦尽甘来,以后我要好好享受人生。”
众官闻知,都来贺喜。丞相就令安排酒席,答谢所属官员,即日军马回程。来到万花店,那丞相传令安营。陈光蕊便同玄奘到刘家店寻张氏。那张氏当夜得了一梦,梦见枯木开花,屋后喜鹊频频喧噪,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儿来也?”说犹未了,只见店门外,光蕊父子齐到。玄奘指着张氏道:“老爸,你看,这就是我奶奶,你母亲啊。”陈光蕊见了老母,连忙拜倒。母子抱头痛哭一场,把前事说了一遍。算还了小二店钱,起程回到京城。进了相府,陈光蕊同小姐与张氏、玄奘都来见了夫人。夫人不胜之喜,吩咐家僮,大排筵宴庆贺。
次日早朝,唐王登殿,殷丞相出班,将前后事情备细启奏,并荐陈光蕊才可大用。唐王准奏,即命升陈萼为学士之职,随朝理政。
后来殷温娇无法面对陈光蕊,再加思念刘洪,毕竟从容自尽,殷温娇活着的最大目的,就是与刘洪能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即使别的一切都全都消亡了只要刘洪留下来,殷温娇就能继续活下去。而要是别的一切都留下来,只有刘洪给毁灭了,那殷温娇也不要这个世界了。对殷温娇来说,生命似乎太短暂了,不应用来结仇与记恨。人生在世,谁都会犯错与犯罪,而且必定如此,但殷温娇相信,很快就会有这么一天,在她摆脱腐坏的躯体的同时,也会摆脱这些罪过。
玄奘在无意间成了一个恶人,被权力者铸造成无辜的刽子手。他几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生父,又在无形中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一个罪恶的人对于时间没有太多的畅想,只求能清静的度过余生,减轻自己的罪孽。
玄奘心中的迷惑使得他无法面对现实的残酷,独自回到金山寺中潜心修行。世间繁华锦簇,可是玄奘的内心,却日渐成为一片荒原。
生活让我们平凡,可是命运却让我们不同凡响。
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巧,机心争似道心平。
欲知后事如何,且观下回戏说。
词曰:《一剪梅》
金榜题名进洞房,空喜添愁,莫敢彷徨。江州赴任贼相妻,命丧黄泉,姻缘匆茫。
六万皇兵捉寇郎,难共鸳鸯,怎解离殇。江流弑父不知情,大难浮身,毒计中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