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忘川之下》第9章 一夜成名
虫海来得快，散得更快，霎时间腾出了整片天空，重新放出月色。
程念孤身立于城墙最高处，凝望远去的虫群，始终没有回头。
他心里莫名出现一个画面——
如果此时加上一件大红披风，让它迎风飘荡……
如果此时再来上一把双手大剑，让它倒插于身旁……
顺便配以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作为背景音乐……
那么，自己定然会是长留月色下最靓的仔！
虽然虫群的退散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此时此地，在火环散去的正中心，只有自己，留给城下一道孤独的背影。
至于瑶姬，她放完火后，就消失在灰雾里，待程念反应过来，已然是白猫了。
于是，在城下众人的眼里，结果显而易见，当然是那位身处城墙之巅的少年，舍生死，挽狂澜，逆转危局于将倾。
这简直就是英雄壮举般的时刻。
且不说别人会作何感想，但至少在程念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奈斯！”
哪个少年没做过“大侠梦”？奈何现实不允许你当大侠，只逼着你装孙子。
在前世，想都不敢想的高光时刻，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虽说这高光并不属于自己，但冒名顶替的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时，也会忍不住翘起嘴角吧？
但话说回来，关于“凝视远方”和“不肯回头”这两个讨打的动作，还真不是程念有意为之，只因瑶姬那招“弦一”威力实在太大，气浪席卷时，扭到脖子了。
城墙下不时传来阵阵惊叹之声。
“虫群退了，天佑长留啊！”
“看那边，不知是何方高人，又用了怎样的手段，轻而易举就击溃了虫群！”
“是他干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看见了，火环亮起时，他就站在中间！”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想不到长留这种边城，还有如此高手！”
“你懂什么？实力越强，就越是低调，高手在民间，听过么？”
“妈妈，那个人好厉害啊！”
“姐妹们，豪楼名驹什么的，哪有这种类型带劲，爱了爱了！”
……
呵呵，人言这种东西，真就是捉摸不透啊！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程念听不真切，他已从不切实际的“高光”臆想中回过神儿来，毕竟这感觉重在体验，爽一下就好，真要把“高手”坐实了，带来的只会是麻烦。
忍着脖子上的疼痛，程念刻意避开人群，生怕他这个“高手”被人发现。
来去无踪，无迹可寻，才是高手应有的样子。
虫群洗劫过的长留城头，尸横遍野，狼藉一片，护城的守卫死伤过半，幸存者们开始清理现场。
成堆的虫子尸体被直接扫到城下，变成花花草草的养料，想必来年定是一副盎然景象。
由于程念始终未曾回头，只留下一道远远的背影，所以他走下城墙时，并没有被认出来。
突然，一只手拍上了肩膀，是林荃，她意味深长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能耐？妙瑜山时，为何不用！”
程念尴尬一笑，不想瞒她，“哪有，并不是我干的！”
话说到此处就好，关于瑶姬的部分，他并未多言。
林荃撇着嘴角，看起来有些失望：
“呵，我当然知道啊，这种事情，也只有‘灵师’们能做到吧？要真的是你就好了，也不枉咱俩相识一场，以后说不定还能沾你的光呢！”
“灵师？”程念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灵师嘛，就是一群使着仙术的凡人，他们偷学仙庭内的典籍，自成一派，神神秘秘的！”
彼界里的新名词有点多，程念已经麻木了，顺嘴“哦”了一声，并未多想。
此时，林荃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接着又道：
“快，上灵网，你火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程念有些费解，他按之前林荃所教的方法，感受着心魂的脉动。
青色雾气在脑海里浮现，画面渐渐成形。
弥漫的雾气中，只有一个气泡在跳动，上面闪烁着某种提示——荃公子。
心念集中在气泡上，气泡随之破开，林荃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臭不要脸，这名字我实在忍不住笑……”
是上一次进入灵网时，未看完的信息。
紧跟着，一幅幅画面闯进了脑海，又是林荃的声音：
“看这些，转发还在上升，已经传开了！”
程念努力维持着心念的稳定，脑海中的画面逐渐铺开。
长留城头，漫天虫海，黑雾中爆开一朵绚烂的火环。
紧跟着，虫群被烧成了飞灰，坠落的余烬里，一个少年的背影出现，看起来十分淡定，颇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
这……
这些画面内还配有各种旁白标题：
“长留城惊现虫群夜袭，迷之少年挺身而出，独自化解危局……”
“重磅！高手就在身边，少年以一己之力，独挡虫群风暴……”
“是天灾？还是人祸？仙凡边境又起波澜，青涩少年，独当一面……”
……
我——去！
程念懵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应该好比是上“热搜”了？
荃公子的气泡再次闪烁起来，“按这个传播势头，肯定要火了！”
程念重温着灵网中的诸多画面，不得不说，心里确实感觉有些得意，就差给荃公子回上一句，“爽得一批！”
画面最下方的数字，似乎是灵网内的接入数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走高。
可惜了，竟然没有露脸，程念觉得……好像亏了一个亿。
紧接着，气泡内又接连冒出荃公子的信息：
“好了，别沉浸其中了，除了我，也没人知道那背影是你！”
“话说，你当时怎么偏偏就跑到那里了？”
“以我的经验来看，明天这段内容就会传遍整个凡尘……”
“出来了，先回去吧，好困！”
维持心魂与灵网的连接，对程念来说，仍是一件颇耗精力的事情。
意识从灵网内抽出后，他也觉得困顿无比，几乎倒头就能睡着。
这一夜，可真够折腾的，是该好好歇歇了！
……
在程念和林荃离开后不久，招贤阁三楼的某个房间内，有四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张飞的脸上有些许新伤，他五指微曲，向后整理着头发，没好气道：
“我说文和兄啊，你们魏家都是如此办事的么？让你帮忙验一验那‘卖糕的’，竟能把虫群招来？这东西有多麻烦，你不是不知道，而且，还弄得满城皆知？”
身穿青袍的老者大腿一拍，苦笑道：
“嗨，别提了，我刻意寻了个简单差事，潼北关送信，标价八千啊，就挂在天策栏的正中间，谁承想，那小子偏偏不选，居然选了个只有一千灵尘，捕蝉的活儿！”
老头儿长叹一声，接着说：
“我心说，捕蝉就捕蝉吧，也不是难事，还刻意叮嘱过，若是妙瑜山雾起，这差事就此作罢，可偏偏……偏偏他们就招惹上了蝉魔，还愣是给杀了，始料未及啊！至于走漏消息一事，确是我疏忽了，惭愧，惭愧！”
此时，张飞身旁的关银屏正在挫指甲，她疑声道：
“贾诩伯伯，你没派人跟去？”
青袍老者正是魏家名士，贾诩，字文和，他摇头道：
“怎会不派，翼德说这小子有些能耐，让我盘盘底细，我特意安排了阁中的好手跟着，只是……这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怕是折在山里了。”
“依我看，那个程念到也没什么问题，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咱们是不是弄错了？”关银屏道。
“一个凡人，坠落忘川后不在凡尘，却出现在仙庭？更何况，能挡得住‘孟章泥鳅’的一气霜华？还有，妙瑜山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张飞坚持自己的想法。
关银屏秀眉一皱，戏谑道：
“飞叔，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说不定只是巧合呢，知道话本子里是怎么写你的吗？狂放，豪爽，不拘小节，好酒易怒，可你现在，怎么总疑神疑鬼的……”
张飞也不生气，呵呵笑道：
“至少好酒这一点，还是说对了，你看看你爹，不也是跟书里天差地别么？”
端坐于不远处的长须男子，手里捧着一本古卷，轻轻咳了一声。
这意思好像在说，你们聊你们的，别扯上我！
关银屏转头瞅了瞅他，应道：
“没什么不一样啊，大红脸，大胡子，一副倨傲不谙世事的模样呗！”
张飞轻笑一声，不屑道：
“别看他手里捧着本《春秋》，里面看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春秋》就是了！”
红脸长须的男子稍稍抬眼，云淡风轻道：
“我在研究战法，拖刀聚力时，刀柄向外多转十五度，可以明显提高反手一击的准度和效果，这书写得有点意思！”
他说话间，将古卷微微侧倾了半寸，露出内页上的书名——《灵能使用与实战技巧赏析》，然后又复回了原位。
张飞和关银屏互相递了个眼色，均是撇了撇嘴角，不再继续调侃。
此时，青袍老头贾诩清了清喉咙，接上了之前的话题，他沉吟道：
“依孔明先生的卦象来看，既然指明是位女子，那不如这样，我们还是继续按卦象所示找人，那小子，让银屏多加留意，也就是了。”
“好，包在我身上！”关银屏应得很快。
“不想在‘华容道’里待着，就直说！”张飞笑道。
“那个小子，大抵无需担心，到是夜里这场虫群，究竟是被何人退去的，该好好查一下！”长须红脸的男子冷不丁冒出一句，却是点明了要害。
贾诩捏着下巴，双眼微眯应道：
“云长兄说的是啊，那虫群看起来像是受人操控，而逼退虫群的高手，似乎更不简单！”
张飞也是若有所思，沉吟道：
“军师卦象所指，是否也和此事有关，但一丁点线索都没有，这要如何查……”
关银屏终于甩开了“酒吧前台”的差事，心情正好，笑道：
“你们那摊子事，我就不操心了，至于程念那小子实力如何，我自有办法探知！”
“是何办法？”
“如何探知？”
贾诩和张飞异口同声，红脸汉子也停下翻书，微微抬眼。
关银屏眉尖一挑，“秦王大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