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沈花拾的热门小说一枕南梁是作者沈女侠所著。简介:储君桑子和在得知沈花拾与长兄桑洛白被赐婚的消息已经是圣上下诏的三月余后,百日前他得以承圣上隆恩前往太后母族范阳林氏祭祀,今朝才返,此刻踏入安都城门。回京这一日,秋和气爽,碧色长空,他忽然有些迷茫。他深…
《一枕南梁》第7章 他山之石
储君桑子和在得知沈花拾与长兄桑洛白被赐婚的消息已经是圣上下诏的三月余后,百日前他得以承圣上隆恩前往太后母族范阳林氏祭祀,今朝才返,此刻踏入安都城门。
回京这一日,秋和气爽,碧色长空,他忽然有些迷茫。他深知百日短暂的清明生活已经过去,如今又不得不回到这枷锁牢笼。
初得知沈花拾被赐婚,他心中百般滋味。既有不甘,嫉妒,欣慰,疑虑,还有百思不得其解,圣上为何此时下了这番赐婚圣旨。
沉沉思虑中,车马已行至朱红色的高墙琉璃瓦停下,他不甘不愿的下车,无力感越发恼人。
顾知南替他整理了身上青衫,他虽然气恼却又有意无意的整理了象征储君身份的官帽。
他无意仰望,天色已变得有些深沉。或有大雨将至,碧色长空已经了无踪影。宫门内外宫人见了他都纷纷行礼退让,宫门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头,长长的宫道已特地为他留出宽阔余地。
桑子和留下其余行从,只命贴身侍从顾知南跟随徒行至洪德门,入门后向西走了百步,又转了北向。
内墙之中,他习以为常的看到不断有三三两两宫人们依礼低头下跪。再入了永和门,左右又过了四五门,才进正墙之内。又行两刻钟,即远见玉清殿。
不过几步开外,听前方有声音传来。片刻正有一太监领步,随即两宫女出,再两太监抬一轿撵先出,后得见一妃出坐于高撵。
轿撵上之人约有二十,面容清秀,妆容轻淡,眉间一点桃花钿添了气色。身着淡紫色衣裙,上绣了金丝桃木,外是同色披风。发髻梳成中团,珠冠也是轻简只是普通成色白玉。
隐隐约约看去,她腹部已渐渐隆起,三个月过去,这肚子已到了七月之期。
此番出驾却又不可避免的呈出她的身份,如今名义上的后宫之主,陆右丞的长女陆文阳,赐封陆贵妃。圣上登基五年有余一直未曾立后,手握凤玺代掌六宫之人正是这位陆贵妃。
桑子和见礼道:“恭请陆贵妃安。”
陆贵妃点头道:“长平王何日回京?”
桑子和继作手行礼:“臣今日刚刚抵京,如此慌拜圣恩。”
“听闻长平王路途受惊,不妨宣太医令照看。”
“多谢娘娘厚爱,微臣无碍。”桑子和又言,“倒是娘娘喜怀龙嗣,深宫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贵妃沉默片刻,勉强一笑,点头虚礼拜谢:“是了。”
两人皆不再言语。
“微臣告退。”
“为了圣上,为了我自己……”为了……,陆贵妃迟疑,“为了陆家,为了所有人,这个孩子我总是要拼尽全力留住的。”
“娘娘首先要做的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者,唯恐天诛地灭。”桑子和并未回头。
“是。”
多年相识,两人之间来来回回都只这些换汤不换药的客套话。但其实,长年累月他们统共也说不来几句话。除却问候,深宫高墙与外面的天地自由能有多少瓜葛。
“回吧。”
“娘娘不去见圣上了?”侍女疑问。
她想见的人已经见过了。
她笑答:“不了。”
她盛宠不衰自是对圣上上心,但谓用心已是奢侈。
莫名的浮光泡影散落天际,刚刚只言片语的生机又恢复了平淡,桑子和的背影向左入了侧门消失不见。
领头太监一声领起,宫人们再次抬轿而行。无人注意到,这位手握凤权人人敬服的后宫之主稍稍偏过脸去,只捕到去人的一片衣角。她抚着小腹露出微微失望的神情,轻轻的一抹叹气。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她得到的,她失去的。她言之凿凿的,她未说出口的。都是遗憾。他不知,原是最好。
桑子和到达殿前,已经有人提前等待在殿口迎候。桑和随手解了披风丢给宫人走入殿中。刚进殿前,就闻得一阵药香。
内殿之中,桑忆泽侧卧于榻上,未梳玉冠,发辫简单。几个宫人按部就班。桑子和行礼问候,里面还有一内嫔,正是薛美人。
这位薛美人位分并不是很高,却时常伴驾,盛宠非凡。说到底也有宫人议论,这薛美人一无家世,二无大才,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养女,因各地大选才得以充数入宫,却偏偏得圣上十二分喜爱。
后宫佳丽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却只有陆贵妃和薛美人这两人平分盛宠。两人也算同心,从未出现后宫邀宠,不择手段的肮脏事。
但深究,陆贵妃不仅有高居右丞的父亲,也有统领后宫的才能。圣上的相敬如宾有公有私,旁人难测。然这薛美人,真真是冠上宠妃二字名副其实。
桑子和俯礼,道:“臣弟恭请陛下安。”
桑忆泽虽有病容,但精神头尚好,道:“多日不见,倒是生份。这也并无朝臣,你我之间便如亲兄弟一般就好。”
“是。”
先帝六年前离世,危病之际嘱咐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桑忆泽。
“防备之心不可无,手足情深亦不可减。”
随后太子桑忆泽登基称帝,登基不久却不知怎的平白生了一场重病,太医断言,圣上之岁,难过三十。
加上桑忆泽未有一儿半女,桑忆泽醒来后就迅速封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桑子和为皇太弟,以此安稳社稷。至此桑子和也就成了南梁的储君。
桑子和与薛美人相向行问候礼。
薛美人年龄低陆贵妃几岁,明眸皓齿,穿着十分素净,淡紫色衣裙。但衣衫是上好的云衫。东西不足以贵重,但罕见异常。有心人亦知,这是庆城上供的御品。可见受宠非凡。
薛美人虚虚行礼,只听桑忆泽一声:“阿和也不是外人,如今你的身子沉了,就免了这些虚礼。”
桑子和这才恍然意识到薛美人也是孕肚微起,笑道:“皇兄两位佳人都已有孕在身,实为庆贺。”
“是了,也有五个月了。”桑忆泽微笑道:“瞧着外面正值暮色长平,阿和可曾用膳?”
“臣弟还不曾。”
即刻薛美人唤了宫人布膳,笑道:“圣上也是不肯吃,如今长平王来了,圣上多多少少也要陪你再吃上一点。”
桑子和笑道:“我倒是来的巧,原来是心里头打了这个主意。”
薛美人含笑,道:“圣上如今越像个孩子,不肯吃药,饭食也挑的紧。”
桑子和扶着桑忆泽移至桌塌前,挪了两步,榻前早已有宫人摆上了软垫。三人同席落座,谈论家常。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谈论此番,正是聊起江余盛景。
桑忆泽笑言道:“江余美景也可讲与我们一听。知书她常同我说,午夜梦回向往极了江余美景。”
知书正是这薛美人的闺名。
桑子和惭愧道::“我只觉薛美人颇带江余口音又加之颇有江南女子风范,臣弟一直以为薛美人出身江余临边。臣弟粗心,一直不知薛美人家籍何方。”
家常论道,有心人却偏听出试探之意。
薛知书没来由的心底一紧,脸色不变:“臣妾少时有缘半载见过江余盛景,可惜今生无缘再去。不知今朝淮河处的于家果子铺还旧存?”
“名不虚传。老者左右四五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分铺立店,家族基业繁衍。”
提及此,桑忆泽不禁忧心:“先不论你其他两位皇兄妻妾成群,儿女早已成欢膝下也就罢了。可两位弟弟也都已经各自娶妻,你身为南梁储君,房中怎可一日空无。如今你已经回来,便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圣上终于又忍不住提起此事。此话被提起,桑子和此时还是点头称应,暂时糊弄。
圣上正值轻咳了两声,并未接话,反而是扭头对一侧的薛美人说:“近日你方给我提起是哪家的姑娘正值芳华?”
“回圣上。是徐左丞家的五姑娘,徐嫣姝。年约十八,正值芳华。”
“这徐博梣也当真是好福气,四个女儿出落的一个比一个。”
桑子和只觉头疼,伸手夹了一筷子糕饼吃了起来。
“瞧瞧你还说朕是个小孩子,他这么大了不还是喜欢吃甜食。”圣上又重新归于正题,问:“阿和,你觉得这徐嫣姝如何?”
桑子和筷头一滞恍然明白,今日圣上是铁了心要专于此事,他无法避免。
众所周知,广安王桑洛白和徐家五姑娘徐嫣姝有一段似是而非的情深。里面究竟是徐嫣姝的一厢情愿或是两人的情深意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同于他人。
可如今圣上将沈花拾横插进桑洛白和徐嫣姝之间,又想将徐嫣姝指给自己,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玄机?
圣上的话似带有不容置疑,道:“如今遇险再次表明觊觎你皇位的人,何止一人两人。他们对你虎视眈眈,你身后若没有一个肯扶持你的储妃母族,你一人何以应付将来的风风雨雨。”
“徐博梣与我一向不对付,皇兄这番思量怕是不妥。”桑子和装作心如止水般提出这个不妥。
“正是不对付才要拉拢他才好 。”桑忆泽知他心中不愿,又说:“你想全凭你个人心意是不可能了,但皇兄还愿你在这贵女之中挑选一个相对合你心意,相濡以沫之人。或者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他如何说明,他所中意之人所爱并非是他。
桑子和岔开话头,道:“皇兄的病可好些了,近日我听闻苏太医家的二公子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他盛名多年,不妨让他来瞧上一瞧。”
桑忆泽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别扯我的话。”
桑子和笑:“薛美人评评理,我这是关心你也不行了。”
“那行,是我错了。不过这沈国公家的三姑娘,我也是才得知她小小年纪亦从医道盛名。听闻这小姑娘玲珑剔透,活泼机灵,也是到了芳华之年。”桑忆泽给桑子和夹菜,宛如平常人家的亲兄弟一般,“我还未曾见过这沈花拾呢。若不是我已经为她和大哥赐婚,与你倒也是相配。”
桑子和抬目一愣,答道:“沈国公的儿女皆是不凡。”
桑忆泽轻笑:“这话在理。沈家的二姑娘已经是咱们南梁的第一才女,长公子沈少远年少有为又率领千军万马。有这般几个好儿女,沈国公好福气。”
他依旧笑着作答,眼中流露出来莫名的情谊转瞬即逝,正色道:“臣弟有句话想多嘴一问……皇兄为什么突然为大哥赐婚呢?皇兄这番所为可有深意?”
桑忆泽只笑,答所非问,“遵守曾经许下的诺言罢了,朕为天子,自然一诺千金。”
正谈及此,桑洛白通传觐见,王启匆匆将人引来。桑忆泽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
“恭请圣上安、薛美人安。”桑洛白又扭头笑言,“原来五弟也在,只是五弟回京竟也无人通传我一声,实在令大哥心伤。”
“大哥佳人相伴,弟弟怎么敢打扰。”桑子和的声音颇有打趣。
桑洛白微微一愣,见他说的如此直白,一时无言。片刻才笑道:“看来又是皇叔告诉五弟的。五弟和皇叔自幼就要好,如今多年过去了,倒还是如从前一般。只是……五弟这话可是在怪大哥?”
“怪?怪什么呢。大哥多心了。”桑子和目光从桑洛白身上缓缓移过,转向桑忆泽笑道,“圣上你瞧瞧,我不过开了两句玩笑,大哥也太较真了些。”
桑洛白略笑了笑,道:“是我多心。”
这番情态说不妥倒也未有不妥之处,说玩笑却听起来实在不像玩笑,弄得让人无所适从。
桑忆泽咳嗽一声,道:“朕让大哥多去沈府走一走,看来甚有成效。”
桑洛白点头道:“这番婚事也总劳圣上挂念,为兄为臣却都有些愧疚。”
桑忆泽抬眼望去,桑洛白脸上神情虽并无表露,眼中却含深意。
“愧疚是愧疚,却到底是喜事。还是恭喜大哥。”桑忆泽见两人言语各怀心事又不肯表露,说话也暗含玄机,不由徒增心烦。
薛美人不免圆场,连忙招呼两人坐下,“站这里作甚,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几人各怀心事匆匆吃了这顿饭,见两人依次退了内殿,桑忆泽拍了拍薛美人的手道:“你可知道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薛知书吃了一惊,惶恐摇了摇头,“臣妾不知。也不想知,更不敢知。”
她此刻只怕自己说了不对,不说也不对。
“知书,你若不说,便是欺君。”桑忆泽接过她手中递来的鱼粥,温言说出这大不道的话来,“何况你向来能道,今日不说才是奇怪。 ”
“是……”薛知书咬了咬牙,怯色皱眉道:“今日的长平王,失态了。”
“哈哈哈。”桑忆泽忽然大笑,拉了薛知书的手放在手间拍了拍,“知书果然聪明。是失态了,他这人向来寡言,今天偏要暗讽大哥,谁能看不出来。那你再说说广安王罢。”
“广安王……臣妾实在说不了……臣妾实在不知,圣上就饶了臣妾罢……”薛知书哀求。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否则你又该记恨朕了。”桑忆泽唇角又恢复了温和真情实意的笑容。
薛知书叹气道:“是圣上非要臣妾说的。”
“其实朕每每看到他的时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哪怕私下又念起他的时候,也是这番心境。莫说你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便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从来都不懂他。但毕竟,我们欠他的太多了。”
薛知书无言以对,片刻才道:“当年北齐为质,并不是圣上的错。”
“但却和我们有关。”桑忆泽良久忽然笑意减了三分,添了如是冷笑,“到底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