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够了没?
季怀洲只觉得万分好笑。
死心和赌气的区别,难道这么难区分吗?
他刚刚不是跟她说了吗?
他的手受了伤,做不了饭。
他已经按照她的喜好,给她订了餐,她还想怎样呢?
难道非要让他忍着疼,冒着感染的风险重新进厨房吗?
季怀洲自嘲地扬了扬唇角。
颜瑾宁以自我为中心画出去的范围,没有他,所以她没有问他一句,伤口疼不疼?
也对,几个细微的伤口怎么能比得上她亲手在他心中留下的伤口深呢?
心疼的感觉早已盖过了一切。
颜瑾宁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语气愈发不悦。
“季怀洲,你在公司里推修远,我都不计较了,我知道你介怀他的存在,我也推了他的饭局,特意回来陪你,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胸口的怒火越烧越旺,迈上台阶扯住他的手腕,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修远有重度抑郁症本身就很可怜,他还要想办法把晨晨抢回来,你包容一点不行吗?”
颜瑾宁站在下一阶台阶上,仰头时,脸上的怒意和烦躁清晰可见。
季怀洲真想抬手揉开她紧皱的眉头,告诉她他什么都不介意了。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跟着她一起照顾杜修远吗?
也许是他满目的悲戚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颜瑾宁忽然说不出话了。
“自从你把杜修远接回国,我有说过他一句不好,或是不让你和他有联系吗?”
面对季怀洲的质问,颜瑾宁喉头上下滚动几分。
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他应该总是善解人意的,温柔的,不该是现在这样肃冷。
“你虽然没说,但你表现出来的所有都在彰显着你在生气,你可以在我面前这样,修远没有义务接受你的脾气。”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
季怀洲隐忍地闭了闭眼睛,不愿在和她争论。
“随你怎么想吧。”
反正他说什么,做什么的,都是错。
他突然觉得时间好漫长,这一周怎么一直没过去呢?
往常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奢求时间慢点。
或许是真的死心了吧?
季怀洲回到房间,目光移到对面墙壁的画上。
那是颜瑾宁为数不多送给他的礼物。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画一点油画,明明只是随手打发他的,他却如同珍宝一般挂起来。
季怀洲盯着看了片刻,上前取下画框,放在了床底。
再过几天,这间屋子就没有他的生活痕迹了。
屋中一片漆黑,季怀洲躺在床上发呆。
他仔细回想了这二十多年来的历程,好像自从母亲病倒之后,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晦暗的。
直到遇见颜瑾宁,尽管他们结婚不过是一场骗局。
可三年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他爱上了她。
曾经以为,他可以和她一直这么在一起。
不料杜修远从中途杀了出来。
他的三年,怎么能比得过杜修远和颜瑾宁的五年呢?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他突然很想母亲。
她临终前,还拉着他的手说:“怀洲,记住找回你的小姨。”
小姨和母亲相依为命,却在五年前和她走散。
至此,失踪的妹妹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也由此加重了她的病情。
季怀洲抬手挡在眼前,眼里一片酸涩。
他没找到小姨,也不知道还要怎么找。
他已经放弃了。
想到这,他心中更加愧疚。
他无法完成母亲的意愿,甚至要远走海外。
他已经够努力了,母亲一定会谅解的吧?
季怀洲翻来覆去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胃疼。
他最近因为心事重重没有好好吃饭,数年没发作的胃病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卷土重来。
他蜷缩着身子,紧紧捂着胃的位置,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硬撑了几分钟,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季怀洲掀开被子下床找药。
不料翻了几个抽屉都没找到。
他记得客厅的柜子上有,拉开门缓步下楼。
客厅里还开着灯,颜瑾宁坐在沙发上。
听见他下来,冷冷地侧目看去。
只见季怀洲每走一步都要缓一会儿,看上去情况不妙。
她起身走上前,“你怎么了?”
季怀洲摇摇头,捂着胃一言不发,径自走到柜子旁。
越过颜瑾宁身边时,她才看清他的嘴唇白得失去了颜色。
“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季怀洲翻出药,随便接了一杯冷水咽下,才有力气说话,“我吃点药就好了。”
音落瞬间,门铃再次被按响。
颜瑾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门边开门。
“宁宁阿姨,我是晨晨!”
晨晨的孩童声从手机里传来。
杜修远举着手机,笑得一脸慈爱,“看到了吧?这下可以乖乖吃饭了吗?”
颜瑾宁愣了一秒,“晨晨?”
杜修远跨步走进去,“晨晨闹着非要见你,我没办法,只能来打扰一下了。”
说罢,他才发现站在餐桌旁的季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