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流放的前一天晚上,沈昭昭居然睡了三天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对她来说,流放,约等于被组织安排去一个条件艰苦的地方远足拉练。
之前在组织里,那是真的只能带一些必备的药品和压缩干粮。
真的到了粮食短缺的时候,她连虫子都能捉来吃。
这会儿至少她身上有钱。
不慌。
饱饱地睡足了觉,沈昭昭神清气爽地安排一起出发去漠北的两个小厮用木板做的简易担架抬了战南星,去了前院。
老夫人她们也都起了,正团聚在前院,面对着几个来押送她们的官兵。
“人都到齐了?”一个官差清点了一下人数,“多了三个。”
郭氏是个伶俐人,急忙上前,拿出了一个荷包,塞进了这个官差的手中。
昨夜,她的娘家人偷摸着翻墙进来,给她送的银子。
“大人,您看我们家老的老,伤的伤,总得有人扶着抬着,不然耽误赶路。”
那个官差掂了掂手中的荷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把荷包往自己怀中一塞,招手。
几个仆妇打扮的人过来,扔了一些粗麻布衣服到战家人面前。
“都换上!”
一个面相凶恶的婆子站出来说话。
“一个个的,还以为自己是夫人是小姐呢!赶紧的,把衣服都套上!”
既然是流放,肯定是不能让她们穿着平日里的好料子上路了。
沈昭昭认命,拿起地上的粗布麻药,用手一摸。
硌手。
沈昭昭和战家的女人们一起,回了后院,换上了粗麻布衣服。
纤维粗得她脖子痒痒的。
沈昭昭硬着头皮穿着,和战家人一起回了前院。
战南星和两个小厮也都换了。
几个婆子急忙去了后院,把她们换下来的衣服都打包走。
她们在刑部当粗使婆子,平日里也就靠着这些油水了。
这些达官贵人平日里穿的衣服,料子拿出去卖,可能卖上几两银子!
“都换好了?”
那个凶恶的婆子目光扫过战家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接下来,才到她们油水最足的环节。
“搜身。”
几个婆子急忙上前,准备动手。
沈昭昭倒是无所谓,她的大头都藏在了空间里,被婆子拿了头上的一根发钗,不痛不痒的。
而战家的女人们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她们身上还有的财物,就是那日王非义带人抄家的时候,她们临时从身上拿下来藏着的首饰。
王非义目标是战家的库房,对于这些零碎是不在意的。
所以让她们藏了一些,是要带去路上救命用的。
这会儿,几个婆子上手,经验老道,直接就把战家几个女人身上的首饰摸了个精光。
“干什么你,”郭氏惊叫出声,死死地扯着一个小包袱。
“松手!”婆子已经得手了,怎么可能松开,目光落在那个包袱上,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大胆罪妇,战家已经被抄家,你们家的所有财物都要抄没!”
带头的婆子过来,一把推开郭氏。
郭氏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一个做惯了粗事的婆子?
被猛地一推,松了手,人也被推倒在地上。
手腕撑地的一瞬间,剧痛。
“哎哟我的手。”郭氏眼泪都流出来了。
两个婆子抢了包袱,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瞧。
相视一笑。
今天这趟,油水足足的。
“好啊,还藏着银钱呢?”婆子笑的露出了牙花子,“抄家还私藏银钱原本是重罪,看在你年轻的份上,婆子我帮你隐瞒了。”
言下之意。
这包银子归她们了。
“二嫂!”战之瑶急忙过去扶郭氏。
她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来,这些婆子就是来捡漏的。
沈昭昭也过去,检查了一下郭氏的手腕。
万幸,只是扭伤。
她回头给擦些云南白药,只要郭氏不用重力就好得快。
她也懂了,所谓的抄家。
是一波人来抄个大头。
总有疏漏的。
而这些婆子,就是来捡这些疏漏。
她们藏的首饰,还有郭氏的这包袱。
都是目标。
“那是我娘家人昨日半夜才送来的,不是战家的东西!”
郭氏心中大急,想要回她的包袱。
都到了婆子口袋里的钱,自然是吐不出来的。
几个婆子心满意足,转头要走。
“等等。”
沈昭昭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个抱着包袱的婆子肩膀。
婆子扭过脸,一脸警惕。
“这位嬷嬷,你有所不知,这银子压根不是我嫂子娘家人送来的,就是战家的银子。”
沈昭昭温温柔柔地说道。
婆子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一眼。
战家这小媳妇是脑子坏了?
还是家中妯娌不和睦?
反正有人出来说明更好,这银子她们拿的名正言顺。
“是吗?”婆子哈哈一笑,看着满脸震惊的郭氏,“你还想骗我们?婆子让你罪加一等!”
“昭昭,你……”郭氏都呆了。
她万万想不到关键时候,沈昭昭怎么会反咬她一口。
战家老夫人眯了眯的眼睛,目光落在沈昭昭身上。
姜还是老的辣。
她直觉沈昭昭还有后手。
果然,沈昭昭拉着婆子不松手。
“嬷嬷,其实这银子是战家祠堂里用来为列祖列宗孝敬黑白无常的银子,俗称阴间钱。”沈昭昭有些为难地说道,“谁拿了,就要去阴间用……”
几个婆子都是粗人。
最信鬼神之说。
听沈昭昭这么一说,后背都有些发毛。
抱着银子的婆子觉得怀中的银子堪比燃烧的炭火,扔也不是,抱着又烫手。
“我呸!”
“这是知道拿不回去,又来诓我们。”
婆子嘴硬。
转身就走。
反正这银子她也是拿去银庄兑换碎银子,不怕!
她走了两步,觉得头有些晕。
哗啦——
手一松,包袱掉在地上,白花花的银子散了一地。
扑通——
婆子软倒在地上,双手蜷起,成了鸡爪子的形状,翻着白眼,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全身颤抖着口吐白沫。
“妈呀!”
站在她身边的婆子当先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王全家的?”有婆子大着胆子凑过去一瞧,被婆子的扭曲相貌吓坏,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银子。
实在没胆子再拿。
几个婆子扶起瘫倒的婆子,提起搜刮的衣物和一些首饰,仿佛背后有鬼追一样,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战家的门。
沈昭昭慢悠悠地过去,把地上的银子都捡起来,装进包袱,送回给郭氏。
“二嫂,这可是给祖父他们打通黄泉路用的阴间钱,千万不能再弄丢了。”
沈昭昭煞有介事地说道。
郭氏要不是知道这些钱的来历,她自己都信了!
刑部前来押送的官兵目睹了这一幕。
沈昭昭又过去,对那个收了郭氏钱的官差施了一礼。
柔柔弱弱的。
带着委屈。
“大人见谅,都是我们家的不对,应该早和那些嬷嬷们说清楚的。”
“这下害得嬷嬷人事不省……”
沈昭昭说着,十分自责地抹了一把鳄鱼眼泪。
这官差原本就拿人手软,刚刚看到那么多银子,他也眼红。
然而,那婆子前脚抢了银子,后脚就倒了。
现在又被沈昭昭这么一说,有了台阶,哪里还能发作?
摆摆手。
这件事,就算过了。
郭氏那包“阴间钱”,自然又被郭氏好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