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让楚氏头疼的地方。
这来的不合时宜的一个孩子。
楚氏实在看不上那柳氏,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同。
终归是自己长子的血脉。
真要一副打胎药下去,楚氏怕是夜晚都难得安枕。
可若是留….
事还没说出个结果,楚氏方才留在客房的嬷嬷却进了门来,“禀夫人,那柳氏已经醒了, 知道自己是怀了身子之后….便一直吵着要见郎君,柳郎中离去之时,曾嘱咐柳姑娘胎相弱,情绪不宜过于激动,因此奴婢才特意前来禀报。”
嬷嬷话落,房中寂静无声,片刻过后,宁翊开了口,“儿子去一趟罢。”
见他如此模样,楚氏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点头同意。
离去之前,宁翊再次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梅青时,眼中情绪复杂。
只见她依旧神情淡然,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快。
梅青时低头恍若未察觉他的目光,待到人转身离去之时,才起身对着年轻郎君的背影行了一礼,“恭送夫君。”
话落,那挺拔的背影一顿,很快便头也不回的迈步出了大门。
待人走后,梅青时也没有再久留。
楚氏正好有些想跟丈夫说的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便也允了她。
一出院门,向来稳重的凝秋这回也耐不住了,眼眶泛起了一圈红,“主子,这宁国公府的人欺人太甚。”
当丈夫的新婚第二日便离家也就算了,三月回家之后竟还不顾妻子颜面,直接将旁的女子光明正大带回府中。
这也罢,带回个大的,肚子里还揣个小的。
大的还耍心机妄图陷害于主子。
方才堂中说事尽也无一人在意过问主子的想法。
为人夫君的国公府大少爷,莫说愧疚安抚了,却是连一个正眼都未曾给到嫡妻。
一听那柳氏要见他,更是急忙便去了。
何曾是不给脸,这已然已经是明晃晃的羞辱。
凝秋一想起方才的情景便替自家主子委屈,心里更是难受的紧。
梅青时眉眼低垂,脸上划过一丝疲惫。
“莫说了,府中人多口杂,有什么事回院子后再说吧。”
院中凝春想来也是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眼见两人一回来,立马眼泪汪汪的迎了上来 。
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围着她,俱是眼眶通红。
屏退其余粗使丫鬟,梅青时伸手一人捏了一下脸蛋,“行啦,知道你们俩是心疼我,只是我当真没你们所想的那般难过,你俩去把我放绣品的那个小箱子拿来。”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都不知主子要那做什么,但凝春抹了一把眼眶听话的去将主子放绣品的小箱子拿了出来。
梅青时打开箱子,里头整整齐齐叠了一叠锈好手帕,帕子布料一般,但上面刺绣的花纹却是栩栩如生,可见执针之人的好手艺。
帕子旁边还放了几个荷包,一见款式便知是男子身上所佩戴的。
是梅青时前些日子所做,准备待宁翊归家再给他的那几个荷包。
现下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梅青时拿起其中一个荷包,翻看了一下,随后又将东西重新扔回了箱子里,“这里面的东西凝秋你抽个时间拿去卖了吧,这事悄悄的做,别叫旁人知晓了。”
凝秋一愣,不知她此为何意,“主子你这是?”
梅青时抬眼往外看去,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方停歇,雨打芭蕉,挂在蕉叶上的晶莹水珠将落未落。
无根之水,落到哪便是哪。
见她出神,两个丫鬟纵使心有疑惑,但也不曾一直开口追问,直到她自己终于愿意开口。
“无事,只是觉得无论到哪儿手上有些银子总是心不慌的,这些放着也是放着,多少也能换些银钱。”
两个小丫鬟对梅青时的了解多过自己,立马便听出了这话潜意识里的意思。
“主子您是想同大郎君….和离?”凝春耐不住性子,当即追问。
梅青时笑了笑没说话,捡起一旁打洛子剩的红绳绕在细白的指尖。
世家哪有和离妇。
那厢,宁翊出了正房便径直去了客院。
一进房,内室之人就听见动静,撩开珠帘便快步走了出来,一见是他,女子不顾房中丫鬟的目光,几乎是飞扑着进了他的怀里,“宁郎,我终于见到你了。”
女子柔弱的躯体紧紧贴在怀里,宁翊浑身一怔,方才摇晃在光洁白皙脖颈处的那只白玉兰花耳坠莫名又浮现在眼前。
他忽然惊起,皱了皱眉,伸手将怀中女子拉开,“你身子不爽,不宜下榻,怎的起来了。”
柳意像是察觉到他的动作一般,轻柔小意的去拉男子的手,眼眸中满是欣喜,“宁郎,你也知道了是不是,咱们有孩子了,宁郎你高兴吗,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
宁翊神色淡淡,脸上瞧不出欣喜与否,但柳意却似全然没瞧见,拉着他坐下之后便直接侧身坐在他膝上,靠近了他的怀里,“宁郎你摸摸,我已经有了一个半个月的身子,再有八个半月他便可以来到这人世了,宁郎你猜,他会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呢?”
说着柳意拉着男子的手便往肚子上放。
屋内伺候的丫鬟早在柳意靠坐在男子怀里之时便纷纷垂下了眼,可彼此之间都未曾错过眼中一划而过的那丝鄙夷。
手掌贴着女子柔软的小腹,宁翊心中终是起了波澜,低头去看怀中看着他满脸依赖的柳意,“小郎君小娘子都好,你胎相不稳,这几日便好好卧床养胎吧。”
柳意听罢,脸上笑意更甚,亲昵的去拉他的手,“不过说来,这事还得多谢姐姐呢,要不是姐姐,我恐怕都还不知我竟有了身孕。”
宁翊皱了皱眉,没说话。
却不想方才不知踪影的香云突然踏进了房内,“请郎君安。”
宁翊没看她,只道:“起来吧。”倒是柳意抬了目光看她。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香云又是一俯身,“奴婢方才听到柳姑娘说起还得多谢少夫人,柳姑娘也是性子好,明明是少夫人推了你一把,你却还帮着少夫人说话,若不是柳姑娘常年烧香拜佛,有菩萨在身保佑,只怕这次才是要不好了。
万幸柳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肚子里的孩子无事。”
柳意:“香云不许胡说。”
宁翊脾气好,很少会处罚身边的下人,香云又大着胆子说道:“大郎君,奴婢可没有胡说,小梨可也是看到了的,柳姑娘上前同姑娘见礼,夫人却直接伸手推了柳姑娘一把,若不是柳姑娘有菩萨保佑,没摔出个长短来。
不然,奴婢都不知该如何同公子交待了。”
宁翊听罢,未曾开口。
柳意也未曾再说相拦的话,香云说罢视线悄悄落在上座郎君的脸上,触及到他毫无情绪波澜的双眸之时,心中一跳。
下一瞬,宁翊开了口,声音淡淡的道:“此时我已知晓,既无事,你最近便安心卧床修养,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直接伸手将坐在膝间的柳意拉了起来。
柳意笑了笑,不仅没顺从他的力道起身,反倒是腰肢一软,重新靠进了他的怀里,“宁郎今日为何这般着急,可是阿意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
宁翊转开脸,不去看她。
在满洲的三个月之时,宁翊也常常同现在一般与柳意待在一起。
他处理公务,她便会在旁边伺候笔墨。
柳意温柔小意,她自己又懂得拿捏分寸。
红袖添香在侧,宁翊也愿意同她待在一起。
现如今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