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宋夔的喜怒不形于色,陆永春却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而且陆永春这个人本就凶悍,此时冷着脸更是吓的周围的人退避三舍。
“怎么回事?”
陆永春领着锦衣卫们出现。
张铁匠的妻子等人惊慌失措,瘫软了身子,甚至有人差点翻白眼晕了过去。
她们不过是在县城里长大的媳妇,见到过最大的官员也是县太爷,根本没和锦衣卫们碰见过。
可饶是如此,锦衣卫的恶名,却是让她们深深忌惮。
那些乡下妇人的一哭二闹的手段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公子或许管用,可对着这么一群人,他们却丝毫没有胆子。
“见过陆千户!”
顾轻舟最先反应过来。
本来看热闹的人群、还有张家铁匠铺里来闹事的人,都随着顾轻舟的动作跪了下来。
陆永春赶紧走上前双手扶起顾轻舟,语气却比方才温和了不少,“顾公子快快请起,你帮了我们大忙,我可不能受你的礼!”
说着,陆永春下意识抬了抬袖口,露出藏在里面轻巧的袖箭。
若是从前在京城,陆永春哪怕是远远的看见了顾轻舟,也不会多给顾轻舟半点眼神。
顾轻舟白皙的脸蛋跟小姑娘一样,这要是出门说他女扮男装,肯定会有人相信。
身为武将的陆永春,最瞧不上这样的白面书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陆永春不止知道顾轻舟对朱天正下手快准狠,还亲自领教过袖箭的威力,更知道这图纸是顾轻舟闲来无事从杂集上看到研究出来的。
在陆永春的心里,顾轻舟就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是那些在工部研究兵器的大匠师。
习武之人大多喜欢神兵利器,陆永春也不例外。
“我可不敢认这个功劳!”饶是顾轻舟脸皮再厚,也不敢说这袖箭的图纸是他想出来的。
这是凝聚了后世多位工匠的心血,他不过是站在巨人们的肩上,占了天大的便宜。
“顾公子你何必谦虚!”陆永春笑着说,“这工部的几位大人对你的图纸赞不绝口,都说这成品不止携带方便,威力也很强!”
“这样的好东西,对我们往后办事十分有利!”
陆永春知道,武功再高,也怕锋利的武器。
这袖箭可是得到了锦衣卫上下一致的好评。
两个人说着话,周围跪着的人却不敢起身,陆永春像是没瞧见他们似的,直到顾轻舟瞧见冯老爷和冯元的身形摇摇欲坠,才出言提醒了陆永春。
“大伙都起来吧。”陆永春吩咐完后,又说回了之前的话题,“是有人欺负顾公子了?”
顾轻舟赶紧回答,“多谢陆千户厚爱,乡邻都是好人,未曾欺负我,还帮小生讨公道呢!”
说着,顾轻舟和陆永春说起了昨日的事情,又说已经派人去府衙请捕快了,这场闹剧肯定会马上结束。
陆永春这次来泸州县,其实是为了帮太子恩师大儒梁禀知送生辰贺礼。
梁禀知学识渊博,但是骨子里确是个不喜欢功名利禄的,尤其是在梁禀知的独子双腿残废后,梁禀知便更对朝廷上的事没半点兴趣了。
在太子三十这年,梁禀知提起辞行,太子和当今陛下多次挽留,依旧没有留住梁禀知。
梁禀知说,他想落叶归根。
好在,梁禀知的祖籍是泸州县,离京城也不算远,太子再舍不得恩师,也只能放恩师离开。
梁禀知每一年的生辰,太子都会派人过来送礼,只是这件事办的低调,因为梁禀知是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
不过,陆永春既然来了泸州县,宋夔自然也就吩咐他必须走这一趟了。
宋夔是陆永春的上风,陆永春得把这件事办的漂亮。
袖箭已经做好了,宋夔觉得应该让顾轻舟瞧瞧,这毕竟是出自顾轻舟手上的东西,若是有什么不对,也方便及时改正。
陆永春这一次过来,还带了一副袖箭给顾轻舟,和宋夔用的是一样的材质制成。
“原来是这样!”陆永春看着站着的张家等人,“这等刁民,居然敢用这种泼辣的手段来对付你,便是杖责一百也不过分!”
“必须狠狠的惩治,若往后个个都以为官员的家眷可以随意胁迫,官员还怎么用心为朝廷办事?”
陆永春虽不是方县令,可是他却比方县令更管用。
陆永春是锦衣卫千户,又是行走在帝王身边的侍卫,京官本就比地方官员高尚半品,如今他这一番话出,等于是彻底定下了这件事。
锦衣卫办事最讲究刨根问底,什么事情都要查个清清楚楚,这下……不止张家会倒霉,卫家也会出事。
陆永春不急着走,他跟着顾轻舟进了顾家宅子也被眼前的破烂的屋子惊的错愕片刻。
宅子如今还在修葺,周围不止有泥土,还有破烂的木头丢出来还未来得及收拾。
屋檐下的花草胡乱的摆放着,尘土遍地都是。
后面的主院更是用生锈的大锁锁着,里面还能闻见一股腐朽的味道。
顾轻舟的父亲顾定文虽只是个七品典簿,但是好歹是个京官,可眼前的顾轻舟住的宅子,连乡下的屋子都不如。
陆永春微微敛目,却没有问起这件事,反而是吃起了茶。
这是顾家家丑,陆永春不好开口询问。
小半个时辰后,方县令领着衙役匆匆而来,陆永春开口就说,“张家这些刁民,仗着顾公子的父母都在京中,欺辱他一个小孩子,不止搬弄是非还敢胡搅蛮缠毁读书人的名声。我们指挥使说顾公子是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来日是要考科举的,要为国效力,如今张家这样,这不是断了他的功名路?”
“这种心肠歹毒的人,留着性命都是便宜他们了。”
方县令本来想惩治张家,不过是罚点银子,或者关上他们几日,可哪知陆永春一来就想要张家人的性命。
方县令吓的满头大汗,他不敢劝陆永春,只能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也明白陆永春这番话不过是吓一吓方县令,这就好比你想给一间屋子开窗,大家觉得过分,可是你说要掀了屋顶,大家就会觉得开窗可行。
顾轻舟开口替张家求了情,陆永春点头拍了拍顾轻舟的肩膀,“唉,顾公子你这样的读书人,当真是对他们仁至义尽啊!”
“那就罚他们拿三百两给你赔礼道歉吧!”
张家再舍不得银子也丝毫没办法,比起银子,他们更在乎性命。
陆永春也没白来顾家一趟,他办妥了宋夔的吩咐。
这次,陆永春带了一封顾轻舟写给宋夔的信函回去,厚厚的一叠。
陆永春差点就问,又是什么图纸吗?
可惜他只是个千户,哪里敢拆宋夔的东西?
“给我的?”
宋夔此时从地牢里走了出来,刚要去接信函,发现手上还有血迹。
“稍等!”
宋夔去拿皂荚洗干净手后,才从陆永春的手里接过信函打开。
宋夔嗤笑,“字,还是这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