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连翘的问话,乔望舒头也没抬,冲着小奕涵笑着说:“啊,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呢?好难猜哦……”
她双手握住小奕涵的胳膊,动作轻柔地替他做着新生儿体操。
小奕涵先天不错,估计是路上很是受了些苦楚,没得到足够的营养补充。
除了食物药物,乔望舒通过抚触、被动操,来激活孩子神经系统的生长发育,同时也能通过互动,来安抚孩子情绪。
连翘放下碗,抿唇一笑:“姑娘,您可就别逗奴婢了。”
乔望舒不甚在意:“能有何事?左不过是查出了门房贪墨,被三伯母撵了,或是押送回京让大伯母发落。”
“姑娘可是神了!”
连翘竖起大拇指:“竟是猜得分毫不差。”
她把事情经过对乔望舒说了一遍,犹自气愤:“亏我瞧着六顺是个老实的,平日里都不吭声的,拿起银子来却是不手软,什么事都敢做!”
乔望舒笑了笑:“做门房,最重要的不是老实,是机灵和眼力劲儿。”
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按月领例钱。
除了主子身边得信任的嬷嬷、贴身丫鬟外,其余人等的月例不高,又没有在主子跟前近身伺候得赏赐的机会。
只能盼着逢年过节时,主子赏下来的恩典。
做门房,是这些下人中最向往的美差。
要不怎么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既是登门拜访,总要经过门房,多多少少花些银钱,让拜访起来更顺利。
否则,若是一毛不拔,门房面上答应前往通传,实则捱着耗时,让人在门口苦等也是有的。
有那起子跋扈的人家,仅仅是门房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惹人怨声载道。
连翘的出身,让她并不懂得这些。
闻言,便诧异地问:“姑娘,此话怎讲?”
乔望舒把以上因由跟她讲了一遍,才说:“水至清则无鱼,门房最要紧的,是知道什么银钱该拿,什么拿不得。”
“否则,若是将主人家看重的人拒之门外,岂不误事?”
她又道:“像六顺这样,拿了宁二公子的银钱,就放任他进来乱闯。既不通传、亦不跟着,要他何用?”
连翘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姑娘懂得好多,奴婢受教。”
跟在七姑娘身边真好。
姑娘出手大方,不会为难下人。
关键是,连翘总觉得,其实姑娘并没有拿她当下人看。
但凡是她不懂的事,姑娘都会掰开来揉碎了,来说给她听。
就是她识得的字,也是主子亲自教的。
她在心中如此感慨。
两人聊天时,乔望舒的手上也没闲着。
室内暖和,为了做操方便,小奕涵就只穿了一件单衣。
乔望舒将他的小袜子脱了,轻轻握住孩子的脚踝,模拟蹬自行车的动作,交替将他的双腿压向腹部。
小奕涵显然很愉快,眼神纯真又好奇。
跟随她的动作,他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反馈着他的开心。
他专注地看着乔望舒,仿佛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要不是乔望舒知道新生儿其实都是大大的远视眼,还真以为小奕涵是在看着自己。
连翘啧啧称奇:“姑娘,小奕涵不哭不闹的听我们说话,莫不是神童转世,能听得懂吧?”
说完,连她自己都不信,笑了起来。
乔望舒却是有些动摇。
都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好像再多一件也没关系?
做完被动操,她再做抚触操。
在上辈子,这两套操她常常教给初为父母的人们,做起来再熟稔不过。
她手掌温暖、手指柔和,从眉毛到太阳穴、头顶到耳后,逐渐向下,抚完腹部、肩部,再轻捏手臂、手掌到脚部,帮助小奕涵的健康生长。
乔望舒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当她的手指从小奕涵的脚趾抚摸到脚跟时,他的脚趾就会自动张开。
然后再缩回去。
像花瓣一样舒展开来,又把小脚丫内扣回去。
就像小猫咪伸懒腰一样可爱。
乔望舒隐约记得,这是新生儿都拥有的条件反射,几个月之后就会逐渐消失。
不过,不妨碍实在可爱。
玩了一会儿,汤药的温度也适中了,便继续喂小奕涵喝药。
在喝药前,先给他喂了一小碗参茸鸡汤。
照例是滤得干干净净的。
不如母乳,暂且用来补充营养和充饥。
婴儿胃口小,鸡汤、汤药,都用小碗盛着,不给孩子造成肠胃负担。
小奕涵最听乔望舒的话,仍旧是由她来喂。
连翘抱着孩子,又想起一事:“姑娘,奴婢还听说,宁二公子遣人送了拜帖来,说是明儿一早来拜访哩。”
乔望舒放下勺子,淡淡一笑道:“所以,侯府出身的少爷,哪有什么不懂礼节,不过是轻慢罢了。”
如果放在之前,她应该不会多想。
只觉得宁至谨年纪轻,行事莽撞了些。
再送拜帖来,便是心知不妥,积极认错。
原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在看见未来幻境之后,乔望舒便多留了心。
无论宁至谨表现得再怎么深情款款,都掩不住文昌侯府上下,对这桩亲事、对她的高高在上。
在这个大环境之中,宁至谨自然就被潜移默化。
若果真是爱惜她,他断然不会做出带着亲随闯入别院后宅之事。
还问什么“想不想他”?
又不是现代。
在大周,此等行径简直孟浪轻浮至极。
根本没把她当做未婚妻来尊重。
合八字?
不如把此事当做由头,借题发挥。
回京后,跟母亲陈情,设法退婚才是正经。
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乔望舒面上分毫不显,看不出任何端倪。
毕竟,“藏心思”是她从呱呱落地起便开始修炼的功课。
只是连翘听在耳里,替她不忿。
喂了鸡汤喝完药,正在替小奕涵擦口水,院子里传来香雪的声音:“七姑娘可在?”
乔望舒手里握着丝帕,吩咐连翘:“你出去看看。”
连翘应了,没一会儿功夫又掀了帘子进来,回禀道:“姑娘,是三夫人替小奕涵请的奶娘到了,送来请您亲自挑一位。”
“让她们进来。”
夏氏行事周全利落,才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就寻了三位奶娘来。
听她们一一禀了姓名,乔望舒看着站在最左边那位,心头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