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脚踩着一双雨靴,怒气冲冲的样子。
看面相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陈默微微皱了皱眉。
据温小雅说她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眼下这老房子里连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这女人咋管这么宽?
“你是?”他试探性的问道。
却丝毫没注意,在看到妇人出现的那一刻,温小雅的小脸瞬间吓的惨白,身体更是止不住的发抖。
她本能的想藏在陈默的背后,不让妇人看见。
但很可惜。
“温小雅?”妇人冷笑一声,无视了陈默的话,继而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都以为你死外边了,跟你爹一个样,软骨头。”
陈默这时才发现温小雅的异样。
那种神情,就像是长期受到虐待之后所产生的本能反应,恐惧,退缩,却又不敢逃跑。
此刻的温小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冬天快要被冻死的小猫,孤零零的窝在雪地中央,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然而……冬去春来,一只大手缓缓的拉住了她,带来了难得的温暖。
“别怕,有我在。”
陈默将温小雅护在背后,拉着她的手,脸色也变的不善起来:
“你谁啊,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是她大娘,你说我是什么人?倒是你,和这死丫头亲密的样子,不会是她的姘头吧?”
妇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更何况,她刚从田里回来,手中还握着一把干活用的锄头。
这下换陈默懵逼了。
不是,哥们?
不是都嘎了吗?哪儿来的大娘?看广告复活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当初的温小雅,是对他撒了谎的。
不止是他意识到了这点,温小雅显然也察觉到了陈默的情绪变化,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和陈默握在一起的手也抓的更紧了,生怕陈默跑掉似的。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也不能就这样站着挨骂啊。
“你踏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咋滴,被我说中了?我就说这死丫头长得俊,是个祸害,你要想跟她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她爹死了,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的,给我们二十万,就当彩礼了。”
“你……”
如果换成一个正常人,陈默恐怕早几把动手了。
但吵架这种事,他是真玩不来啊。
早知道就把郑秋秋带过来了,他记得郑秋秋吵架是一把好手来着,课堂上都能把老师骂哭,整个学校出了名的凶。
“给不起啊?十五万也行,外面那车是你的吧,开这么好的车,可别说你没钱噢。”
不行不行,不能吵架。
陈默冷静的思考着对策。
不远处,聚集了一大群的吃瓜群众,一个穿着外套的男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他走到陈默和妇人的中间,掏出了一包烟,递了一根给陈默。
“我是小雅的大伯,这里说话不方便,去家里坐坐吧?”
男人说着,对陈默笑了笑,也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
但该说不说,态度是比那伯母好上不少。
陈默也点点了头,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说着,便跟随夫妻两人往外走去。
身后的温小雅就跟网卡了似的,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还是陈默稍稍用了点力,对她说道:
“别怕,就说几句话,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四,不管怎么样,我都带你去吃肯基基。”
他并没有怪温小雅骗他这回事。
人在想起一些恐惧的事情时,会选择性的遗忘或者略过。
就像他并不愿意提起半年前的那场车祸,可总是在深夜里惊醒,如同一个梦魇,时时刻刻不侵扰着他的精神,影响着他的情绪和睡眠。
一栋三层的小楼房前。
男人点上了烟,摸着下巴看向陈默。
“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啊?”
陈默想了想,没有直面回答,只说自己是带温小雅过来办理转学和转户籍的。
“哦~”男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小雅现在是住在你那里,是吧?”
陈默抿嘴,微微颔首。
不知道为啥,眼前这个男人虽说看起来和善,但总给他一种笑面虎的感觉。
见陈默不说话,男人敲了敲指尖的烟灰,看了一眼温小雅。
“小雅啊,你去外面坐会,我跟你这个……聊聊。”
见此,温小雅看了一眼陈默。
见他点头,这才乖乖的走到了屋外,找了根板凳小心翼翼的坐下。
同时,目光还不忘环顾着四周。
不远处有一个鸡笼,关着十多只鸡,槽子里有不少的米饭拌菜叶。
另一边还拴着一条大黄狗,病殃殃的趴在地上,见了人也不会叫。
屋檐下有个柴垛,整整齐齐码放着过冬用的柴火。
这些,对于温小雅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因为鸡能吃饱,她不能。
大黄狗能吃新鲜的剩菜,她不能。
就连这些柴火,都是她去山上捡回来,然后一根一根劈成这样的。
越想,她就越觉得恐惧。
如果没有她意外的发现那封信,如果没有遇见心软的陈默,或许她已经死在了去市里的路上,亦或者倒在了那个阴晴不定,满是痛苦的季节里。
活着真的好累啊。
屋内。
陈默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一张全家福上,一家四口,除了夫妻俩之外,还有两个胖胖的男生,没有温小雅的身影。
身旁的男人抽完一根烟之后,下意识的在空气中顿了一下,随后便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这个小动作自然是被陈默收入眼底。
他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目光紧紧盯着男人,心中一阵无名火开始翻涌。
“不瞒你说。”男人抽完烟,开始说道:“我弟死了,就把小雅托付给了我们,把她拉扯大不容易,既然现在她长大了,你要带她走我们也不管,但是……”
男人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
陈默笑笑:“别但是了,开个价吧。”
“你倒是个聪明人,她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都在我们这里,一口价三十万,之后你想对小雅怎么样就怎么样,能行不。”
“好啊。”
陈默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只不过多了几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