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易主,中层管理大换血。
基层工作更不好做,忙得不可开交。
桑云听看到直播上实时播报岑漱冰的相关新闻。
横屏滚动,无一不在大肆宣传:
一年内拿下华晟传媒、粤东证券的岑漱冰,一举越位,成为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金融新贵。
桑云听看着台里数百个监控器显示屏上,反复出现那张年轻熟悉的脸,有些晃神。
手机震动一下,岑濯羡发来地址:
“新开的私房菜馆,听说糖醋小排和响油鳝丝做的特别地道。”
“收到!”桑云听回复。
岑濯羡去华晟华东区轮岗两年,这顿饭两个人约了好几个月。
这家私房菜和栖春山挨着,共用一个停车场。
高峰期堵车,桑云听坐地铁过去。
等她到地点,岑濯羡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桑云听仔细观察岑濯羡的神情,并无不耐,丝毫没有被今天的事影响到。
“濯羡哥。”
桑云听打了个招呼,又把买好的珍珠奶茶放到桌上,
“还是以前的口味,三分糖,多黑糖珍珠。”
岑濯羡以前身体不好,奶茶这类垃圾零食基本都被刘思清禁了。
每隔一两个月,桑云听回园子总会给他带上一杯解解馋。
“谢谢听听。”岑濯羡声音斯文,语气温润有礼。
不像岑漱冰,拖腔带调的,听起来就讨厌。
岑濯羡原名不叫这个,他的名字是进入岑家后,岑漱冰的姥爷取得。
取自“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
“濯雪”太女性化,被岑啸堂改成濯霰,后来又改成濯羡。
同父异母的两兄弟虽然名字出自同一句诗,但岑濯羡的处境并不好。
用岑漱冰的话来说,就是:
“私生子就算了,连名字都是冒牌的。”
桑云听去岑家园子的头一天,是岑濯羡接待的。
她看见岑濯羡复查完从车上下来跟司机和保安道谢。
他那时又高又白,是有点病弱的惨白。
行为举止颇有分寸,比不修边幅、一头金发的岑漱冰更像个矜贵的富家少爷。
那时桑云听刚到陌生环境,父母去世没几个月,她心里藏着事,总低着头,更显得老实巴交。
岑濯羡见她第一面,说话妥帖:
“我也算是你哥哥的朋友,来这别拘束,房间都给你安排好了,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讲。”
这让桑云听得到了短暂的温暖。
不过等到岑漱冰回园子,又再次给桑云听浇了盆冷水。
他听刘思清介绍桑云听的身份,像是在听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真寄养假寄养啊?”
“可别又是岑啸堂遗失在‘民间’的私生女。”
刺耳的话导致桑云听一度很抵触见到岑漱冰。
好在岑濯羡对她一直不错,算是聊得来。
在岑家园子住了一段时间,桑云听好奇,总听佣人叫岑濯羡小岑先生,或者小岑总,怎么没人叫他大少爷。
岑濯羡解释,这个家只有岑漱冰一个真正的少爷。
–
一顿饭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
岑濯羡的珍珠奶茶见底。
桑云听没喝几口饮料,糖醋小排和响油鳝丝吃了不少。
她十六岁之前都在上海上学,和姥姥住在一起。
父母去世后,原本身体就不好的老人受不住打击,没几周就走了。
上海菜多以酱油,糖调味。
她到岑家很久才适应北方的口味。
现在最爱的依然是上海菜的糖醋小排和响油鳝丝。
吃到快结束的时候,岑濯羡才切入主题:
“听听,之前我跟你提议,交往的事,考虑好了吗?”
桑云听捏紧筷子:
“只是假装男女朋友吗?”
她又问:
“我看清姨不算太情愿,她好像…”
“我就是担心她又骗我去相亲一些女孩子,想拜托你帮我挡一挡。”岑濯羡观察桑云听神色,退了一步,
“如果你为难,我假装单方面追求你也可以,这样应该没什么影响。”
岑濯羡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只要把消息散出去就好,那些富家小姐心高气傲,知道我有追求的人,就不会太过殷勤了。”
桑云听悄悄松了口气:
“追求而已,对我来说利大于弊,这没什么的。”
“多谢。”岑濯羡为桑云听添了杯茶,“你哥哥失踪的事我会叫人继续找,这段时间可能要经常去台里找你了,你做好准备。”
桑云听点头:“好。”
这忙桑云听也不是白帮。
她的哥哥桑承樾去年跟踪报道一起案子意外消失,报警后也杳无音讯。
查人找人需要耗费大量财力物力,这其中岑濯羡帮了不少忙。
她回馈岑濯羡也是应该的,就是昨晚岑漱冰发脾气那个样子…
“你怎么了?”
岑濯羡看桑云听微微蹙着眉,有点走神。
“没什么。”
桑云听回神摇头。
岑漱冰昨天那意思,明显就是还没睡够,想继续包她睡她。
要是他知道岑濯羡追求她,即便这事儿是假的,岑漱冰也很有可能立刻弄死她。
吃完饭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
岑濯羡看了眼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去开车,外面冷,你先等着,到门口了你再出来。”
“好。”
桑云听低头咬着奶茶吸管,玩手机。
–
窗外。
岑漱冰停车位正对着这家私房菜小馆子的落地窗。
他就在倚靠在车边,看着桑云听和岑濯羡两个有说有笑地这么聊着。
桑云听确实没想错。
岑漱冰就是想立刻弄死她。
不对。
是立刻弄死这对一起喝珍珠奶茶的狗男女。
真不知道这种高糖分,高植脂末又腻得发苦的饮料有什么好喝的。
以前念书的时候,节假日,三个人都在园子里住。
桑云听放假回家,就习惯性偷偷给岑濯羡带一杯珍珠奶茶。
从来都不记得给他也买一杯!
“滴——”
全新的宾利停到岑漱冰面前,打了个招呼。
岑濯羡从车上下来打招呼:
“巧了,我们刚散。”
岑濯羡看向窗内还在玩手机的桑云听。
“可真巧啊。”
岑漱冰懒洋洋应了句,鄙夷的眼神落在岑濯羡的新车上。
宾利这种老气横秋的车型,岑漱冰最看不上。
大腹便便的油腻商务男才喜欢开宾利。
岑濯羡面色坦然:
“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今晚约会的人是听听。”
“怎么?”
“爸也同意我和她。”
“恭喜。”
“你呢?”岑濯羡看着岑漱冰认真地问。
“真是可笑。”岑漱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岑濯羡似乎也觉得可笑,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你想约就约。”这笑让岑漱冰更加不爽,
“她还挺好约的。”
岑漱冰说得模棱两可。
车门被狠狠摔上,黑武士碾过减速带,溅起一点冰碴子,扬长而去。
跑车刚走,桑云听就出现在岑濯羡面前。
她有点不敢看岑濯羡。
岑漱冰用“挺好约的”形容她,这话本来就有歧义。
她不知道岑濯羡到底知道多少。
但岑濯羡十分有分寸地什么都没提。
车子驶入车河,车内沉默良久。
霓虹闪烁。
岑濯羡对着一直在发呆的桑云听说:
“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桑云听觉得这话好像是在点透她和岑漱冰那段畸形的关系。
其实不是的,岑濯羡也在说他自己。
–
桑云听租的新家在一栋老小区里。
一个人住自在,总是打扰夏晚凝不好。
街道坑洼不平,因为化雪,还有些横流的污水,昏暗无比。
岑濯羡坚持下车,把桑云听送到家门口。
离开还没两步,就有交警过来说堵住了消防口,让他挪车。
桑云听让岑濯羡放心,老小区里也有监控,她出入过几次了,很安全。
岑濯羡才离开。
越往街道里走,气味越不太好闻。
桑云听撒了谎,破旧小区的路灯坏了很久都没人修,更别提监控了。
她只是不想再麻烦岑濯羡。
走了没几步,桑云听就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脚步越来越快。
她跟着岑漱冰的时候学过几招防身术,时刻准备着随时转身给背后的人来上一脚。
还没来得及,就听见背后的男人突然叫出来:
“嘶——痛痛痛痛——”
桑云听被他叫得回头,快速打开手电筒。
看见岑漱冰站在跟踪男身后,反折着他的小臂,将人扣在斑驳的墙壁上。
或许因为灯光太过昏暗,显得岑漱冰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加阴沉。
派出所就在两个路口的不远处。
风波平息,岑漱冰将车扔在街道口,跟在桑云听身后。
途中交警打过来两个电话,她听见岑漱冰“嗯”了声,说:
“随便,拖走也行。”
他就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临到桑云听开门的时候,岑漱冰才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门框,跟着她一起进了出租屋。
往常情况下,岑漱冰根本不屑踏足这种房价低于十万一平的小区。
今天他倒是临时起意,想见识见识桑云听到底住的什么小破屋。
有没有岑家佣人房的鸽子笼大。
踏进房间的第一步,他就后悔了:
“真是好大一张床。”
岑漱冰低啧一声。
整个房间床的占地面积居然是最大的,
其次是一张小沙发和一张小书桌。
洗手间对面居然是厨房。
光线昏暗,空间逼仄,气味也不好。
真不知道桑云听平时对着厕所怎么吃得下去饭。
“桑云听,你真出息。”岑漱冰长腿走了几步,就把这“小小鸽子笼”给逛完了,
“岑濯羡不是跟你交往么?他就让你住这儿啊?”
岑漱冰说完觉得有些气闷,用力扯了领带,扔到床上,又解开两颗纽扣。
找到桌上的空调遥控器,他把制暖调到三十度,坐到单人沙发上活动手指。
“你不走吗?”
桑云听直愣愣地看着他,发现他手背上有两道血印,应该是刚才反扣跟踪男时在墙上擦破皮的。
“走什么?治安太差,我晚上睡这儿了。”
岑漱冰抻着长腿,用下巴对着床扬了扬,“床给我,你睡沙发。”
“这不是真丝的。”
“勉强能睡。”
“也没有暖气熏香荞麦枕。”
“能忍,KBN附近我还有套公寓,你明天搬进去。”
“不用。”桑云听垂眸,转身去抽屉翻出酒精和创可贴,“苏灵怀孕搬走了,我可以回宿舍。”
岑漱冰自然而然将手伸到她面前:
“钱呢,夏晚凝不是给你转了二十万?”
大少爷不会用这些,手指摇了两下,意思是让桑云听给他擦药。
“能省就省,我想存钱买房。”桑云听把酒精倒在他手背上,清洗伤口。
“哟,你首套房资格用在金玉岸了,再买二套房,你那点儿工资能成吗?”
“慢慢攒,万一哪天我踩中风口起飞了呢?”桑云听撕开创可贴“啪”得一下摁在他手上,
“又不是只有你才能当资本家。”
岑漱冰疼得皱了下眉,换了只手凑过去在她眼前晃悠:
“这儿也破皮了。”
桑云听对他总是格外心软。
岑漱冰今晚为她受了点小伤,八位数的跑车还被交警拖走。
她说不出来重话。
桑云听低头又开始擦拭岑漱冰的伤口,这回力道轻了不少。
好半晌,两个人都没说话。
岑漱冰声音有点哑:
“你和岑濯羡真在交往啊?”
“没。”桑云听低着头有点心虚,“…他在追我。”
“那追你多久,你能答应他?”
“还没想好。”
“看着我说。”岑漱冰捏住她的下巴,轻巧地操纵她抬起头。
桑云听不回答,一双无辜的圆眼怯怯地瞧着他,还有点儿红红的。
“小乖。”
岑漱冰唤了她一声,没忍住,弯腰托住桑云听的蝴蝶骨。
又将她额角的碎发拨至耳后,温柔地吻了下去。
桑云听挣扎得力道过分小,又随之轻嗯了一声。
背后是他掌心的热度。
蹲着的腿不稳,颤抖着晃了两下,直接坐在地板上,仰着脑袋和岑漱冰接吻。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唇上就铺着一层湿漉漉的水。
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这就是不吵架不贫嘴不冷战的坏处。
岑漱冰呼吸有点重,嘴上还是用哄着的语气问:
“你们今天聊什么了,那么开心呢?”
“没什么,….工作之类的。”
“怎么跟我不说这些呢?”
“….”桑云听又不说话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比园子里那堆小萨摩耶还可爱。
岑漱冰抽了张纸,狠狠压住她的嘴唇,一边擦,一边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小乖,你可以跟他交往,再多交往几个也没关系。”
“我就一个条件。”他顿了顿说,
“搬回金玉岸,你只能跟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