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娘牵着大灰往集市走去,今天要采购的东西较多,除了自己的日用品外,她还打算给方家母子和大郎夫妇买点礼物。
“姑娘,请留步。”
有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简娘听见了,但没理会,她不觉得是叫自己的。
“姑娘!”声音大了点儿,还伴随着脚步声和喘息声。
李月荷从没这么快速地走过,但那女子一直不回头,自己只好提了裙摆快步追上去,丫鬟香草都震惊了:小姐啊,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咱俩都要挨骂的!
终于主仆二人追上了,简娘看着气喘吁吁拦在面前的女子,一身杏红色衣裙,头戴镶嵌着红玉的华丽首饰,在阳光下不灵不灵的,闪着自己的眼睛,脸庞白皙,柳叶弯眉,口若含脂,像是画上的仕女。
咱也不认识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这么想着,简娘疑惑道:“姑娘叫我?我们认识吗?”
李月荷终于缓了下来,整了整头发首饰和衣裙,才小声说:“姑娘可是清水湾人?”
简娘纳闷:“你怎么知道?”
李月荷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边有个茶楼,我请姑娘喝杯茶。”
简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请自己。
简娘拒绝:“我不认识你。”
李月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小丫鬟就不乐意了:“我家小姐好心请你喝茶,你居然不给面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李月荷:“香草,不得放肆!”
香草被训了,低下头,撅着嘴,很是不忿。
简娘:见识到电视里演的嚣张下人了。
不想再与她俩多说什么,简娘牵了大灰就走,李月荷又拦:“姑娘,对不住,是我的丫鬟失礼了。”想了想又继续说:“我姓李,失礼拦着姑娘,只是想跟姑娘打听一件事。”
一双含情目,柔柔弱弱地盯着简娘,看得简娘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简娘还是妥协了,随李月荷去了茶楼,同样是雅间,一壶茶,两碟糕点,一坐定,李月荷就让丫鬟香草出去门外候着了,香草还颇不情愿。
雅间里只有俩人了,李月荷也不知是不急了,还是没想好怎么说,拿起茶壶给简娘斟了茶:“姑娘尝尝。”
简娘也不急,端起茶杯闻了闻,挺香,喝了一口,嗯,还是难喝,就说自己喝不惯茶吧!
简娘放下杯子,李月荷几次张口欲言,又咽了回去,手中的帕子都拧成咸菜干了,但是简娘依旧稳坐如山,并不主动问什么,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用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开口:“姑娘贵姓?”
简娘:“简。”惜字如金。
李月荷无奈,只得进入正题:“简姑娘,可识得清水湾的方远方秀才?”
简娘讶然,这李小姐是冲着方远来的?莫不是一对儿有情人?方远长期在县里读书,很有可能结识了这李家小姐。这么想着,就点了点头。
李月荷有点儿紧张地问:“我听闻方秀才出了些事,请问他现下身体如何了?”
简娘顿了一下,如实回答:“最近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李月荷放松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简娘看着,心中的八卦之火燃烧起来,有点儿想问问俩人啥关系,又怕失礼,生生忍住了。
李月荷低头解下腰间的钱袋,放在桌面上,说:“我知方秀才家境清寒,能否劳姑娘帮忙把这些钱送给他们,当然,不会让姑娘白跑,”说着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个送给姑娘。”
果然是有情人吧!简娘心里八卦,面上不显,只说:“姑娘这么信任我?万一银子和镯子我都私吞了呢?”
李月荷勉强笑了一下:“姑娘看着就不像那样的人,而且除了姑娘,我也没别人可以拜托了。”
简娘觉得这忙自己不能瞎帮,还是得问清楚:“李小姐为什么不自己送?”
李月荷面露尴尬:“我说了,还望姑娘不要外传。”看简娘点头,才继续说,“我……我曾与他订过亲。”
简娘讶然,俩人关系果然不简单,但她并没有错漏重点:“订过?”
李月荷无奈道:“是,不过他出事后,我父亲便派人退了亲。”
简娘明白了,但没有完全明白:“那李小姐是对方秀才有情,所以才……”
话没说完,就看见李月荷摇了摇头,说:“订亲是父亲的决定,我与他只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有情,所以订亲之后,我想以后相处多了就有感情了,母亲说,夫妻都是这样的;但后来父亲又在那种时候与他退婚,母亲也说我俩已不相配,所以……但是我总觉得对他有愧。”
简娘:……简直槽多无口!
这李姑娘完全就是父母手里的提线木偶,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可能还是有一点的,至少她心里还是有愧疚的。
不过似乎也不能怪她,哪怕现代社会都对女孩子有诸多要求,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的社会呢?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人生不也一直被父母安排着走吗?这样想着,她对眼前的女子反而多了几分同情。
李月荷说:“所以,希望这些钱能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一些,我也能心里舒坦一点。”说完,李月荷又把钱袋往前推了推。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看李月荷还要劝说,简娘继续道:“以我对他家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收你的钱。”
李月荷有点急切:“你可以不说是谁给的。”
简娘:“他们更不会收来历不明的钱,而且,你们既已退婚,那便是互不相干,或许各自安好,再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状态。”
李月荷沉默不语。
简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能问李小姐几个问题吗?”
李月荷诧异道:“你说。”
简娘:“你有什么喜欢做却不被允许做的事吗?”
李月荷不明所以,但还是想了想,说:“养花,但是母亲不让我养,打理花木是花匠的事,我小时候玩玩可以,十二岁以后就不被允许了。”语气里有着淡淡的遗憾。
简娘继续问:“另一个问题,你有什么不喜欢,却被父母要求必须学会做的事吗?”
李月荷这次回答得很快:“做饭!”
简娘:“为什么?”
李月荷:“我娘说,女子嫁人了,哪怕家里有下人,也要不时为夫君和公婆洗手做羹汤。”
简娘叹气:“所以,喜欢不让做的事也好,不喜欢必须做的事也好,都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自己,你一直在按照父母要求的样子活着,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样子活着。”
李月荷眼里有懵懂,母亲说,女子都是这样的,这不对吗?她沉思着,总觉得心跳得厉害。
话已点到,再多却是不能说了,身处社会的樊笼里,若她明白一点,改变一点,可能是好事,也可能变成坏事,这得看她自己了。
简娘起身告辞,推门而出,李月荷依旧坐着,香草跑进来,看小姐神色怔愣,慌忙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李月荷这才回过神,看屋里只有自己主仆二人,没多说什么,往外走去,香草赶忙跟上,她总觉得小姐现在怪怪的,得弄清楚是怎么了,不然回去夫人例行问话,她说不明白就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