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菱懂了,这位张家千金是施宥安的爱慕者,搁她这搞雌竞来了。
叶青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张姑娘说得是,我原以为施大人光风霁月,没曾想也是好色之徒。幸亏我姿容过人,否则哪能攀上这样的高枝。”
张秀茹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又如何,以你的出身,再美也只能当个妾室。”
叶青菱轻笑一声,她最烦人拿身份压她。
“张小姐方才没见着么,前任知府千金已是万春楼花魁,方才还在前院为大家跳舞呢。”
“张小姐回去记得督促你父亲为官清廉,以免走了前任许知府的老路。毕竟你这庸常的长相,僵硬的身段,进了青楼定当不了花魁,只能卖卖皮肉了。”
张秀茹气得脸色铁青,抬手便想教训人。
她方在前院见到施宥安,上前想要搭话,却不曾想他看都没看她一眼,满眼都是叶青菱。
后来又在后院偷听到叶青菱和红湘谈话,才知她竟出自万春楼,震惊之余又生了几分优越感。
纵她姿色过人,是施宥安的爱妾,但身份摆在那里,总得给她几分薄面,却没想她说话会如此难听。
叶青菱轻巧地躲开,看着张秀茹,冷声说道。
“前任许知府便是施大人拉下马的,我若回去在他那吹吹枕头风,不知张知府经不经得住查呢?”
张秀茹手臂微顿,倒是她身旁的丫鬟劝了起来。
“小姐刚刚不是说饿了,咱们去前院吃些果子吧。”
张秀茹瞪了叶青菱一眼,冷哼一声,扭头离去。
叶青菱只觉心中烦闷至极,抬腿踹翻了一旁的石凳。
可以想见,她若是和施宥安回了京城,过的便是这样的狗日子。
张秀茹不过一个知府千金,便如此折她,京城那些贵女不得将她撕碎了。
一道如山泉般温润悦耳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青菱妹妹……”
叶青菱回过头,就见一袭白衣的宋序缓缓走近,清秀的脸上满含惆怅。
她抑下心头烦闷,叫出了声:“宋序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宋序愣了一下,随即又欢喜起来。
自从她成为施宥安的人后,便只叫他“宋大哥”了,没想到私下还愿叫他“宋序哥哥”。
“宋序哥哥,对不起,那日我骗了你。”
看到宋序,叶青菱就想起了那场失败的逃离,还有对宋序的利用,心下颇为歉疚。
宋序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叶青菱话里的意思。
她骗他要与他私奔,要从水路走,让他在码头等她,但她给她自己安排的其实是陆路。
她从没想到过要嫁他,也没想过要和他一起走,她只是在利用他迷惑施宥安。
可他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怨她指责她呢?
宋序苦笑着摇头:“妹妹帮我良多,我被妹妹利用,也心甘情愿。”
叶宋两家是世交,幼时他与叶青菱便定了亲。
只是八年前叶家败落,他父亲担心被牵连,他当时年纪又小,所以没能施以援手。
等他年纪稍长,准备四处去找她时,她早已了无踪迹。
前些日子,宋家牵扯进盐税案中,宋家家产被查抄了大半,他父亲也被下了大狱,受刑后性命垂危,他去施府求见施宥安,却一再被宋府佣人阻拦,最后还是叶青菱无意间撞见他,把他带去见了施宥安,宋府冤案才得以平反。
当年叶家出事,宋家袖手旁观;现在宋家出事,叶青菱却施以援手,这令宋序颇为感动。
别说只是助她出逃,便是让他为她舍了性命,他也心甘情愿。
叶青菱露出笑容,衬得一张脸比她身后的芙蓉花还要娇艳。
“我就知道,宋序哥哥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宋序只觉眼前一花,晃了晃神后,脸上也带出几丝笑意。
“往后妹妹有要求可直接与我提,我能做的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又叹了口气:“妹妹这次若早些告诉我,施大人对你动心了。或许我便能寻更好的法子,助妹妹逃离施府。”
叶青菱收了笑容,抬眼看宋序,脸色平静,语气坦然。
“我当初若告诉哥哥真相,哥哥真能为了我,去和他对抗吗?”
施宥安在人前表现得虽温润,但如他所说,他若真的温和善良,怎能如此年轻就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他巡盐这半年,让多少贪官家破人亡,让多少罪犯闻风丧胆,不说朝中,便是民间,也流传着他不少雷霆手段的事例,受惠于施宥安的宋府,又怎敢明目张胆与他抢人。
这个问题,宋序答不上来。
看叶青菱脸上隐有愁容,宋序转移了话题,心疼地问道。
“施大人待妹妹不好么?”
他那般处心积虑得到她,若是到手了便不珍惜,那他再难也要将她带走。
叶青菱摇摇头:“大人待我极好。”
这几日施宥安确实待她极好,事实上,这半年来,他都没有亏待过她。
只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宋序换了个问法:“待在施大人身边,妹妹不开心吗?”
叶青菱勉强地笑了笑,明媚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她白净的脸白得几近透明。
“我和你说过,我不想做妾,做他的妾,和做别人的妾,没什么分别。”
只是上次,她说的是施宥安要将她送人做妾,而现在是施宥安要她做他的妾。
事已至此,宋序也只能勉强劝她。
“我知妹妹心气高,可妹妹现在已是大人的人。他若待你好,你便在他身旁好生待着吧。”
叶青菱有些诧异地看了宋序一眼,清亮的双眼里带着几分愁苦。
现在连宋序也要来当施宥安的说客了吗?
“我现在日子好过,是因为我在云州。若跟他回了京城,他家中有一大家子人要交际,他还要再娶世家贵女为妻,许还要再纳上几房贵妾……”
“你知道我本是罪人之女,又出身青楼,我这身份若被那些人知道,只怕不知要死多少回……”
“我既无显赫家世,手中又无钱财傍身,更不擅与人争斗,只能依赖他的偏爱。可再多偏爱,也抵不过岁月消磨。”
“我与他在一起,只会是死路一条。兴许,兴许活不过二十岁。”
宋序越听越心惊。
他原还觉得叶青菱有些矫情,放着施宥安这样偏疼她的顶级贵公子不要,偏要逃出去过苦日子,可现下听她说这些,又觉得她无比清醒,想得无比长远。
若真按她说的,她跟着施宥安,倒不如跟着自己舒坦。
“妹妹,是我误解你了。施大人许是个良人,却不是妹妹的良配。”
叶青菱轻叹一声,若不是形势所逼,她也不想一再利用宋序这个单纯善良的人。
可她势单力孤,也确实于宋家有恩,也只能逮着他薅了,大不了她以后发达了,多回报宋家。
施宥安再冷漠,也不至于滥杀无辜,让宋家等不到她回报那日吧。
“还是哥哥懂我。再过半月,大人便要带我回京了,可我属实不想和他回京。”
宋序目光深深地看着叶青菱:“妹妹想我如何帮忙?”
虽然知道叶青菱在利用他,可他早已欠她良多,便是被利用,他也认了。
上次她骗他,也只是为了更好地逃离施宥安,并不是故意要负他。
叶青菱对宋序灿然一笑:“我想哥哥为许知絮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