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总是会格外操心自家在外的孩子。
纪柔放好东西,去给贺谌倒水喝。
宿舍简陋,他们几个老师的东西几乎都是各用各的的,纪柔在宿舍也只有一个水杯,另外一个之前被一个来找她玩的孩子不小心打碎了,她并没计较。
倒了水将杯子递过去,她才恍然觉得有些不妥,虽然在乡间这几个月,她也不拘小节惯了。
贺谌不等她犹豫开口,已经就着她的杯子把水喝了。
纪柔收回视线。
上头派来帮农修路的人不少,分散住在村民们家里会有点麻烦,于是他们组织自己在山脚下扎了营,在那休息。
贺谌自然也在其中。
在纪柔眼里,他根本就不像贺母他们嫌弃的那样,混蛋又吊儿郎当。
这几天里,他都是安安分分跟大家修路忙活的,每天一身尘土,正经乖巧的。
纪柔每日的工作也是平淡繁琐,日复一日。
孩子们一周上五天学,其余两天不用去学校。
这十里八乡也就这么一个学校,学生少却也不是因为孩子少,而是不是每家每户都会送孩子来上学,有的是贫苦没钱,有的则是认为读那几年书不如在家种地干活。
送来学校的孩子们,大多数是男娃,女孩子寥寥无几。
……
清早空气清新,弥漫着淡淡香甜的草木花香。
纪柔这日要去一个学生家里家访,询问孩子为什么突然不来念书了。
那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乖巧聪明,是纪柔学生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她家不在荔枝村,是一公里外的隔壁村里。
大路还在修建,纪柔走了蜿蜒的小路,路过溪河边时,几个婶子小媳妇还在说笑洗衣服,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细碎小事。
见到纪柔了,也爽朗地跟她打招呼。
“纪老师要上哪去呢?”
“去家访。”纪柔笑着回答,慢步走远,清风吹起她飘扬的发带,随着娉婷袅娜的身影缓缓消失。
“这纪老师长得可真水灵!哪哪都跟咱们不一样。”
“那可不,人家是城里人!不是这副模样哪能把我们大队里的小伙子迷昏了脑子,也不想想人家这样的闺女怎么会嫁给咱们乡下人,看见人家好脾气就厚着脸皮凑上去。”
“有些人就是想坏了脑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几个婶子见到纪柔后,讨论的话题也跟着换了,其中一个婶子说话还夹枪带棒,讽刺的是另一个跟她关系向来不对付的刘寡妇。
刘寡妇的儿子喜欢纪柔,纪柔来的这几个月,他时常上赶着去献殷勤,对纪柔的拒绝充耳不闻。
刘寡妇知道后还真敢直接去找纪柔问话,想让她嫁给自己儿子。
纪柔当然是拒绝了,这让刘寡妇恼羞成怒自觉没面子,这件事被人知道传开后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刘寡妇暗地里就说纪柔也不是什么好的大姑娘,抹黑谩骂,反倒说她配不上自己儿子。
对此大家心里都门清着呢,刘寡妇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怎么会不清楚,觉得纪柔也是够倒霉的。
好在纪柔是支队好不容易请来的老师,村支书可不想纪柔让刘寡妇这样的人给吓跑,严厉警告过她,也让其他想骚扰纪柔的村民歇了心思,这才让纪柔安生许多。
大多数的村民们,还是很淳朴善良的,尤其是对在他们眼里看来是文化人的老师,心里都有几分敬重。
纪柔去这一趟,接近中午才回来,小姑娘突然不念书了,原因无非是家里出了点事,家里没钱了,父亲还住着院。
对上小姑娘渴望澄净的眼神,纪柔心软了,愿意资助她的学费。
乡里人家愿意送女孩子上学的人家寥寥无几,小姑娘家里人对她也是疼爱,而且她自己也聪慧乖巧,纪柔觉得她自己有那个对知识的渴望,帮助她未免不可。
想到小姑娘知道自己可以继续上学时亮起的眼睛,她不由也跟着弯了弯唇。
贺谌昨天说他今天只上半天工,问她下午要不要去镇上吃饭,她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她便转了另一条路,走向修建大路的另一条小路。
纪柔到的时候,大家还在忙活,尘烟滚滚,空气中全是水泥石子混杂的味道。
天气炎热,男人们几乎都光着膀子,汗水汩汩流下。
贺谌在扛水泥,一样是不拘小节光着上身,他的身材比起其余人更为硬朗,肌肉结实,宽肩窄腰。
贺老爷子是军部司令,贺谌从小也是在军营里跑的,他家世好,但全然不会到处炫耀,在云城哪怕性子张扬了些,却也还是规矩的
做这样建设的苦力活,他也没有抱怨撂担子不干想要走。
在荔枝村这些天,肯定是跟他在云城吃好玩好的日子不一样的,这里谁都不知道他有那样好的家世。
“诶,贺谌,你姐来了,等着你下工呢。”
有眼尖的人瞧见远处的纪柔,嘿声提醒。
贺谌立即抬眸看去,瞧见那抹看着就柔软温婉的身影,淡淡不耐的眉眼缓然几分。
他扫了眼跟他说了话还在直勾勾看着纪柔的人,眯了眯眼,把抬起的水泥扔他肩上去,凝声。
“他不是我姐。”
“再看挖了你的眼!”贺谌说这句时声音有些冷。
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回过神来疑惑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纪柔成天弟弟弟弟地叫他,也没见他反驳过,怎么又不是姐弟了?
“你怎么来这了?这里灰尘大,以后别来。”
两分钟不到,贺谌大步走到纪柔跟前来。
“我顺路,看时间差不多,就干脆在这等你了。”纪柔抬眸,见他灰扑扑的,黑眸温和水亮关心看她的模样,心里微暖。
他身上不太干净,只有脱下的上衣是干净的,去溪边简单冲洗时,纪柔帮他拿着那件干净的上衣。
溪边清风凉爽,在地里忙活完准备回家吃午饭的许多村民也在河里洗手洗脸,几个孩童嬉笑打闹着。
“擦一擦吧。”
贺谌洗了脸,水珠颗颗顺着他稍硬的头发往下掉,纪柔细心拿了帕子出来递给他。
她的手帕柔软,似乎还带着她身上的芳香,视线上扬,是她温暖带笑的精致眉眼。
贺谌喉结微微滚动,节骨分明的手抬起就要接过。
“老师老师~我也要擦脸脸~”
一个小不点蹦着挤到他们中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