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此做什么?”
郑玉晚下意识想要解释,蓦地转念,冷道:“你管不着。”
她再也不会为得到谢循的信任做出一分一毫的努力。
毁誉听之于人,她无所谓。
郑玉晚的态度俨然让谢循很愤怒,音色刹那冷得若寒霜:
“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做出伤害傅吟雪之事,我此生绝不饶你!”
郑玉晚整个人宛如冰冻住,可怜兮兮地发着抖。
生理性泪水大颗大颗坠落,根本控制不住。
即便如此,她仍然强撑着破碎凋零的情绪,断断续续回击道:“你能改傅将军在郊外被刺杀的命运,我就非得蠢到坐以待毙吗?”
“我早就不稀罕嫁给你了,更不会为得到你伤害傅将军。”
“再说,你凭什么管我。”
谢循气得捉住郑玉晚的腕子将人扯到身下,“你说呢郑玉晚,你说我为何要管你?”
郑玉晚悬在谢循的腿和车座之间,涩生生仰着纤细如凝脂的脖颈。
她快支撑不住摔下去了。
不敢扶谢循的肩膀,只得努力撑着车窗。
澄明如玉珠的泪自嫣红的眼尾滑落,声色凄婉,“我不要你管。”
谢循心口仿若被那滴泪烫了一下,骤然抽痛不已,“你说什么?”
郑玉晚迎着谢循漫出戾气的眼神,咬紧贝齿,“我会承担我所行之事的后果,不用你假惺惺为我操心。”
“我假惺惺?郑玉晚,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时至今日,你还是连半分忏悔之意都没有!”
谢循蓦然将郑玉晚的腕子捏得快要碎掉,她痛得眉心紧攒:
“还要我怎么忏悔?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想我如何?”
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二人近在咫尺的眸间流转。
谢循先别过了头。
他松开郑玉晚触感柔软的手腕,失望道:“如你所愿,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你自求多福。”
不知为何,郑玉晚忽然想起自己刚进谢府那年。
她和谢荷谢廉一并在谢循书房读书认字。
谢循中途被谢自牧叫去对了会儿书,回来瞧见郑玉晚被谢荷谢廉合起伙来画成了小花猫。
糯米团子哭得伤心不已,怄得话都说不连贯。
面对谢荷谢廉的假装无辜,谢循一边温柔地给郑玉晚擦脸,一边厉声训斥矫过饰非的谢荷谢廉。
郑玉晚至今还记得只齐谢循腰窝的自己趴在他怀里时,那种有底气和靠山的感觉。
那时的谢循,是除了谢兰清,这世上唯二愿意让她依靠的人。
如今啊,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倘若早知今日,郑玉晚宁愿谢循从未对她温柔以待。
“我福气多着呢,你最好说到做到,别让我看不起你。”
郑玉晚掀开车帘追着谢循的背影大声赌气。
谢循身形一顿。
郑玉晚立时落下车帘,吩咐车夫:“快走。”
回府的路上,郑玉晚越想越痛快。
没哭出几滴泪就笑了。
***
乞巧节在即。
郑玉晚这几日分外焦虑。
上辈子傅吟雪就是在乞巧那日毁了容。
彼时郑玉晚已被困在定国公府的后宅,事过很久才从谢荷嘴里得知详情:
太后有意为镇国公世子张静笃和傅吟雪赐婚,故而选在乞巧这日安排二人在杏园见面。
便是在杏园里,傅吟雪躲过刺杀,却毁了容。
郑玉晚当时只是唏嘘,并不知一切皆谢兰清所为。
直到傅吟雪死后,谢循将谢兰清囚禁,郑玉晚才从谢兰清口中亲耳听到她对傅吟雪犯下的所有罪孽。
郑玉晚永远忘不了那一日的场景。
失踪多日的谢兰清其实一直被关在定国公府幽深的暗室内。
蓬头垢面,与蛇鼠共存。
她不住给谢循磕头,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甚至还在傻傻奢望谢循能善待她的女儿。
至今思及谢兰清扒着铁笼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郑玉晚还是会心如刀割,一身冷汗。
她绝不要阿娘再陷入那般绝境。
所以早在三日前她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不经意和阿娘聊起傅吟雪,探听阿娘和她脑海里那个系统欲实施的计谋;
然后将这计谋拆分,分别告诉傅吟雪和萧淮之,让他们做双重应对。
搞不好还有谢循的第三重应对。
如此这般,阿娘既不用遭电击,傅吟雪也不会毁容。
可惜,折在了第一步。
谢兰清不肯和她聊傅吟雪。
郑玉晚什么都没探听到,一日日过去,她逐渐焦虑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整日吃不好睡不好,今日一睁眼,更是惊觉明日就是乞巧节。
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去和傅吟雪通个信。
哪怕只是让傅吟雪知道明天有刺杀,也比傅吟雪完全没有准备要强。
“去哪儿?”
谢兰清守在院中凉亭内,瞥见郑玉晚脚步匆匆,直接让刘嬷嬷拦住了她。
“娘?”郑玉晚走得太急,根本没发现谢兰清,“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去屋里纳凉啊?”
谢兰清只问:“你要去哪儿?”
郑玉晚被盯得心里发毛,“我,我去找阿循哥哥——”
“撒谎!”
郑玉晚一噤,试图扑进谢兰清怀里撒娇,“娘,你别这么凶嘛。”
谁知却被谢兰清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你要去告密,是也不是?”
郑玉晚极力镇静,“我……告什么密啊?”
谢兰清眼神幽冷,轻轻道:“你也知道明日不会太平。”
想必是她近日的言行不一没瞒过系统,郑玉晚紧紧抱住谢兰清的大腿,开门见山道:
“娘,别再做伤害傅将军的事了,你会被谢循囚禁的!”
谢兰清睨着她,平静道:“娘不傻,善恶有报,囚禁也便囚禁吧。”
郑玉晚死死愣住,怎么会这样。
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谢兰清即便明知她终将自食恶果,也根本没得选,是吗?
“娘,不要。”郑玉晚痛哭不止,她无法做到坦然看着谢兰清走入死局,“你还差多少钱才能和系统解约,我能赚,我赚给你,你别听它的了!”
谢兰清心房绞痛不止,“傻孩子,没用的。”
两个世界的货币若是能互通,每个绑定系统的穿越者还不都直接去抢地下钱庄了?
她是困在她和郑容郑玉晚这对父女的感情里了。
不过她心甘情愿,也甘之如饴。
“娘是坏女人,你别和我学,也别为我难过。日后,好好和谢循过日子,知道吗?”
郑玉晚泪光点点如桃花雨,脑海中蓦然一记破空白闪,“娘,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做这些违心之事的?”
谢兰清正簪着郑玉晚发髻间松了几分的玉簪,心虚一愣。
郑玉晚就知道,“娘,系统它骗你,谢循根本不爱我,这世上只有娘爱我,娘不在我身边,连谢循也会欺负折磨我的,我不能没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