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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兰茵紧挨着夙月一个闪身,便躲开书生的攻势。

她侧目睨了眼夙月,淡淡说了句“看来没法不多管闲事”后,就飞身而起从众人头上掠过,径直向土蝼书生袭去。

她不仅明白杀鸡儆猴,更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农民们的战斗力实在太弱,即便鬼族比人族已经强大不少,可毕竟没系统学习过什么武功术法,被夙月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几个鬼族汉子。

甚至其中有几个手脚不便的老头,在见识到夙月雷厉风行的手段后,一个两个脚底都跟抹了油一样迅速跑出田垄不见了踪影。

而兰茵这边更是滑稽,她原以为这个能完美幻形成人样的土蝼书生至少有些功夫,可当自己的剑鞘一碰到那书生脖颈的时候,他就立刻害怕到化成原型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兰茵无奈地将剑负回腰后,拖着晕厥的土蝼缓缓回到夙月站着的田间小路上。

此时,周围的人群几乎已经在她们开打时跑的跑逃的逃,唯独剩下被她们二人身手吓到躲在田地里的壮硕女人和趴在地上满眼恐惧的老妇人。

“砰”的一声,将被吓回原形的土蝼身体丢在地上,兰茵一边拍打着衣服上沾染的泥土一边看向地里躲藏起来的女人。

高高的草垛旁,壮硕女人在瑟瑟发抖,她以为土蝼书生被兰茵打死,此刻全然没了方才殴打妇人的气势,惨青的双唇都在肉眼可见的打颤。

夙月看着她蹲在田地里像只受惊的小猫,不免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想将她扶起来,却被壮硕女人一把推开。

她的脸恐惧到有些扭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夙月那张漂亮的脸失声尖叫:“别碰我!你们这群外来者!魔族的走狗!打伤我们村人,还杀了好心来村子里教书的先生……滚!滚!你们和魔族军一样……”

这次夙月愣住了,她弯下的手还滞在空中,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收回。

地上的老妇人已经泪眼婆娑,恐惧和疼痛的泪水浸满她脸上的沟壑。她抓着兰茵的裙摆颤抖着祈求:“走吧……你们走吧,不要回来了,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兰茵垂头望着此间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乱世中的百姓都像惊弓之鸟,兰茵和夙月有幸拜入巡夜宫避免战火,可这些要在地里谋一口饭的贫苦农民却不得不被残酷的战争碾压而过。

更可悲的是,她们明明出于好心帮她,是最后她却责怪她们,惧怕她们。

兰茵觉得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有种深深的哀戚,是她们不该出手吗?还是在这样的世道里,很难当个“好人”。

她垂下眸走上前去将夙月拉起,“我们走吧,这里我们已经帮不上忙了。”

她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也许战争的确残酷又无情,可也许比战争更残酷无情的东西还有更多。

夙月沉默的跟着,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山坡上了马。

麒麟驹身形优美,全身赤红,但看起来却和这片绿水青山格格不入。

辗转六界的这一百多年,夙月为巡夜宫的委派也见过不少世态炎凉,她本以为她早就能游刃有余面对人情冷暖,不会再因意气而心有波澜的,可总会一次又一次心里感到莫名的苦闷和委屈。

她闷着头打开玉葫芦豪饮一口,气鼓鼓地擦了擦嘴畔酒渍。刚准备盖上又想到什么,一伸手,递给了身旁的兰茵。

摇摇头,兰茵推开她递来的酒,“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我酒量没你好,等会少不得要从麒麟驹背上摔下来。”

夙月烦闷,却也知道兰茵是在逗自己笑,不由“噗嗤”一声,只管把葫芦又收回腰间。

被误解也好,责备也好,夙月想,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天色已经大亮,东升的煦日终于将晨间的寒意驱散,也照亮二人心中一些阴霾。

二人策马扬鞭而去,留下一道绝尘的背影。

巡夜宫独立于六界之外,可在世人眼中它却远没有神界那般遥不可及。

兰茵入门时曾听师祖说过,巡夜宫的建立本是为六界守夜驱除扰乱各界的妖兽邪魔,但随着千万年时光流转,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各种大小杂事来请求巡夜宫人出手平事。上至万年一现的上古大妖为祸一方,下至鸡飞狗跳的家长里短。

各界坊间都有传闻,只要给得价码足够,即使是家里丢了一只汤勺,巡夜宫的人也会乐意帮你找回来。可只有身为巡夜宫人的他们才知道,独立六界外就并非六界人。

管你是神仙还是妖魔,从加入巡夜宫完成离魂修炼的那一刻起,六界中的是是非非因因果果就已经和自己不再有任何关系。毕竟任何力量都有代价,而选择最直观的收取回报,就是巡夜宫人了却六界因果不生心魔最简单的方式。

可显然,对于这一点,兰茵和夙月做的都不太好。

按原定计划策马赶到魔族的临时驻地的时候,日头已经快挂到正中。

遥遥望去,军营各处都冒着冉冉的炊烟。

兰茵打马上前,营地外站岗的已不是昨夜里那两个士兵。

一身漆黑重甲的魔族戍卫满身肃杀萧条气息,显然比兰茵昨夜里见的守门士兵身经百战的多。

其中一个更加魁梧的戍卫见有人闯营,径直将长戟横拦在营门前对二人开口问话:“来者何人,可有手谕?擅自闯营者,杀!”

他的声音粗哑难听,满眼的戒备和探究,周身气势足以威慑四野,一句气势磅礴的“杀”字让营地里豢养的妖兽都跟着咆哮起来。

兰茵有些犹疑,一夕之间这里变得有些不太对劲,如此刚毅勇猛的士兵用来戍卫魔族临时驻地实在是大材小用。

她缓缓摘下风帽露出清秀的脸庞,纯白无神的眸子像怜悯众生的月亮,幽幽地望向不远处的士兵。

“巡夜宫兰茵前来向将领栾疆讨要回报。”

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可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询问的士兵和一旁拦路的同僚也不知是听见谁的名号,二人对视一眼后突然一同“唰”地收回手中长戟,纷纷站定行了个魔族军礼,然后侧开身为营门前的两位女子让出一条大道。

“嚯,昨夜我睡着后你干什么了?这么大排面?”夙月随着兰茵打马而入,好奇地望向被妖兽撞得“砰砰”作响的兽栏。

重新将风帽戴好,兰茵目不斜视地望向将领营帐,“帮了这里的将领一点小忙,他知道云珩的行踪。”

“只是一点小忙?”夙月扭过头看她,显然不是很相信。

兰茵张开自己的手臂,“真的只是一点小忙,你看我,全须全尾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胡说!”夙月断言。

兰茵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掩饰,就听夙月有些心疼地道:“你早上沐浴时就掉了不少头发。”

瞬间,心里一阵汗颜,兰茵扯着嘴角笑笑,“人嘛,年龄大了总得掉点头发。这是正常新陈代谢,不大要紧。”

“‘新陈代谢’……又是什么新名词……”

夙月小声嘟囔,二人已经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大营外。

虽然从营门到将领营帐只有几百米,但她二人身为女子本就显眼,更何况还骑着麒麟宝驹,就算平日行在大都城内也总会有路人多看上几眼。可这一路行来,路过的士兵却都目不斜视的各干各的,视若无睹般任由她二人一路穿行而过。

夙月觉得奇怪,兰茵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刻那将领帐篷里坐的应当已经不是栾疆了。

终于行到主营帐前,二人翻身下马,一旁同样穿魔族重甲的守帐士兵见状,立刻垂着头替二人将麒麟驹牵去饮马槽拴好。

夙月望着,凑过来小声问兰茵:“魔军士兵训练的都这般井井有条吗?”

站在原地,兰茵双手握拳紧紧捏着,缓缓摇了摇头。

昨夜还不是这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一句“走吧”,率先一步撩开大帐帘门。

帐内,鲛人油灯白日还穷奢至极的燃烧着,清新的海水气息里还夹杂着某种淡淡却又熟悉的桂子香味。

地上的火盆摆了许多,像是生怕将来人冻着,每一个里都加了十足的炭火。

先前空旷的营帐之中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只巨大的食几,几上明晃晃放着十几道还冒着热气的山珍美馔。

“冷炙彘肉,清炖蟹粉赤鱬尾……水晶蹄髈,南山火烘鸡,还有涂山桃花糕……”身旁的夙月眼睛已经亮起来,低声喃喃着报起菜名。

几上温煮着几壶好酒,似乎她们来的正巧,其中一壶刚刚煮沸,浓郁诱人的酒香弥漫开来,霎时间整个大帐里都铺满清冽甘甜的气味。

夙月酒还没喝就已经觉得有些醉了。

她一只手抓着玉葫芦一只手抓着兰茵就要往前走,“这是猴儿酒!我绝对不会闻错!真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有幸能尝到猴儿酒!”

刚走一步,手下的阻力就将她拽顿在原地。

她不解,望向兰茵,只见双目全白的女子正一动也不动地望向营帐的最深处。

“怎么了?你看到什……”

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夙月一下子清醒过来,嘴里的话还有半句停在口中,连屋内的酒香似乎也再难勾起老饕的馋意。

营帐深处,银发如瀑的修长男人双手交握坐在主座之上,他笑意盈盈地望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女子,手指的关节却在缓缓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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