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逸轩。
钟文宣激动地打开丁离的信,一字一句来回反复念,脑中浮现画面,仿佛看到丁离害羞地点头。
一阵欣喜过后,钟文宣陷入深深地沉思,他要与丁离如何相见?他们的未来又要如何谋划?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大夫人接受丁离,她女扮男装之事,虽没造成影响且外人不知,可在遵规守矩的大夫人眼里还是行事轻率,没有半点大家闺秀风范,不符合大夫人对少爷未来妻子的要求。
但大夫人最宠他,他一定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大夫人接受丁离。
钟文宣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突然,他想到既然当初丁离救过他,那就再救一次,对于大夫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于是他立马起笔,书信一封,告诉丁离他的计策。
钟文宣的计策就是装病,让丁离下山医治他,这样就能名正言顺见面。
柳三依旧是苦大仇深的跑腿小哥,不过有小花站在他身后,他就拭目以待,静观其变。
书信顺利送达,见钟文宣如此用心,丁离很是感动,甚至有些心疼。
丁离把小花抓到面前:“不出几日,我们就要下山救死扶伤,你做好准备,千万别掉链子。”
小花倔强地说:“本鸭恕不奉陪。”
丁离气厥:“你……你是不是长胆啦?要不要剖开你的肚子,看看有几个胆?”
小花铁骨铮铮:“鸭可杀不可辱!”
丁离见小花硬的不吃,就来软的:“咱们这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积功积德之举。”
小花就差“呸“出来:“脸皮还是不要太厚的好,别假公济私。”
丁离被小花噎得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人鸭互相狠狠对视。
柳三每次来都等丁离师父和师兄们离开才出现,这回他同样以为瞒天过海,却在下山的路上,被有事返回的丁修扬看见。
丁修扬怒火中烧,没想到他们,背着大家偷偷来往。
他紧握拳头,要去找小师妹讨个说法,可走到半路,觉得不妥,倘若小师妹不承认二人之间有什么,他岂不是无理取闹,回头又惹小师妹生气。
他想不如问陆婷婷,毕竟女儿家之间会互通心事。
夜晚,月上树梢,蛙叫蝉鸣,山中的寂静,把任何轻微的动静都放大,尤其是心跳的声音。
丁修扬约陆婷婷到院子后山,陆婷婷害羞低头,手拽着衣角不停揉搓,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然,第一次这么靠近丁修扬,阳刚之气扑面而来,高大威武的身材,让她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她以为丁修扬会对她有意思。
以至于丁修扬问她好几遍,她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有回答他。
“陆姑娘?陆姑娘,你有听到我对你说的吗?”
“啊—嗯,你说什么?”陆婷婷恍然回神。
“陆姑娘,近日小师妹是否跟之前的救命恩人有往来?他们之间说过什么话吗?”
“呃,不甚清楚,不过……”
“你快说啊,别磨蹭!”丁修扬不耐烦地喊道。
“见她常在书桌前写信或者看信。”陆婷婷见丁修扬着急,有些害怕。
“信中内容你可知?”丁修扬迫切询问,眼神里充满焦虑。
“不曾看到,应是爱慕之人……”陆婷婷小心地说道。
“她亲口说的吗?”丁修扬抑制不住地吼道。
“没有……”陆婷婷有点被吓到,她本以为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可这感觉不对劲。
“陆姑娘,多谢!”丁修扬一脸冷漠,径直离开。
陆婷婷望着丁修扬背影,思绪混乱,那个她不想承认的猜测一直涌上心间。
陆婷婷杵在原地,悲从中来,自父母去后,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无人关心,难得遇见心仪对象,可他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情爱,忍不住伤心啜泣起来。
忽然,一块白手绢递到她面前,她抬起泪眼,看见丁修远。
丁修远一开始就在暗处偷听,他可是时时关注陆婷婷,见陆婷婷去后山见丁修扬,他立马跟随。
陆婷婷擦拭完眼泪,低头对丁修远说了声“谢谢”后,擦身而过,拂面离去。
丁修远心里的火呼呼往上冒,陆婷婷连多一句话,都不愿对他多说。
丁修扬抛下陆婷婷后,同样带着怒火往丁离房间走去,他想不能再拖下去!
他用力敲打着丁离的门,丁离正准备入睡,还以为是陆婷婷回来,她一开门,看见眼眶红红,面露愠色的大师兄。
“大师兄,这么晚有什么事……”
还没等丁离说完,丁修扬一把拉过丁离把她抱在怀里。
丁修扬本来是准备来问清楚,可看到她脑袋一片空白,鬼使神差般不受控制地把她抱住。
丁离被大师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她挣扎要逃开,无奈丁修扬手臂力量雄厚,一直被他死死地搂住。
“大师兄,你快放开我,你这是怎么了,快放开我。”
丁修扬不听,依旧紧紧抱住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泄而出,好像放开了手,她就再不属于他。
过了一会,丁修扬听到丁离哭腔,才冷静下来,赶紧放开小师妹,丁离逃回房中,惊魂未定喘着气。
丁修扬愣在原处,他满是懊悔自责,他不该惹哭他的小师妹。
陆婷婷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切,证实她的猜想,没错,丁修扬是爱丁离的。
陆婷婷内心五味杂陈,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夸的,被爱慕的姑娘,好不容易芳心暗动,人家却心有所属,她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丁离整个人都不好,恍恍惚惚,一直在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小,她就把丁修扬当做哥哥看待,她知道丁修扬一直都非常照顾她,那就是哥哥对妹妹的情谊,可今日此举,似乎一切都变了,丁离有点害怕,甚至生气,为什么丁修扬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她不想面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若拒绝大师兄,就会伤他的心,不拒绝,自己接受不了,何况她已经有喜欢的人,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
这几日,丁离都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里,她不想见到丁修扬。
丁修扬想找机会跟小师妹解释,可他没想好怎么说。思来想去,他找到丁申成,支支吾吾半天,丁申成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一直以来都中意小师妹,希望能把小师妹嫁给他。
丁申成沉默半刻,叹口气,眼见丁离最近的状况,他明白女大不中留,不被家里盯也会被外人盯,那还不如找知根知底的,丁修扬是他一手带大,他什么人品,他清清楚楚,他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女儿。可这感情之事,不是他能说了算,虽然有父母之命,他并不想强迫女儿。
丁申成安抚了丁修扬一番,说这感情之事勉强不得,若丁离愿意,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姜还是老的辣,和稀泥技术是炉火纯青。
丁修扬在师父那虽得到支持,可关键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想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后悔自己太冲动鲁莽,没有给小师妹一点心理准备,他坚信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不可能轻易替代的。
丁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柳三带来的消息。
钟文宣躺在床上已三日,大夫人急的团团转,寻遍名医,得到的答复都是:少爷脉象正常,并未有异常症状。
鉴于钟老爷同样是怪病,大夫人根本不可能想到是一个骗局。
就在大夫人不知所措之时,柳三按钟文宣交代,弓着背,弯着腰,对大夫人怯怯地说道:“大夫人,容小的多一句嘴,之前少爷是丁离治好的,她出身医学世家,是否让她再试一次?”
大夫人一听,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快……快去把她寻来!”
躺在床上的钟文宣得知后,面无表情,心里早乐开花,再厉害的大夫,永远医不好装病的人。
丁离听到钟文宣躺在床上三天,担心他不吃不喝,真的影响身体,柳三醋意浓浓说道:“放心,晚上趁没人的时候,大快朵颐,胃口好的很。”
丁离舒展一口气,告诉柳三在山下等她,等天黑,大家歇息,她再偷跑出来。
丁离本想光明正大地告诉丁申成,虽然下山救人这个借口看起来荒谬,至少不算不辞而别,她不想大家再担心她,可她极不愿意面对大师兄,恨不得立马离开。
丁离告诉陆婷婷说她要下山一趟,让她离开后告诉大家,请大家放心,她此次是去救人,事成之后自会回来。
陆婷婷睁大了眼睛:“救人?救谁?怎么救?”
丁离左闪右躲:“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说,你记得帮我跟大家交代。”
”是跟那个柳三一起吗?”
丁离点点头,陆婷婷内心虽然充满疑惑,她还是答应丁离,她明白既然柳三是她的中意人,下山未必不是好的选择,她自私地想,或许对大家都好。
丁离接着瞥一眼小花:“你呢?去不去?反正我是一定要去,你看着办!”
小花暴躁地叫着:“去啦,去啦,欠你的!”
夜半,月亮在云层中穿梭,万籁寂静,偶有蛙叫三两声。
所有房间的灯陆续暗灭,丁离蹑手蹑脚悄悄离开。
丁离把小花斜跨在腰,迈着欢快的步伐,一路小跑下山,这次下山的心情跟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有忐忑,有未知恐惧,这次心里是紧张,是急切,是欢喜。
丁离和柳三在河边碰头,柳三租来一艘小船,坐在掌舵的位置,跟第一次见面一样。
见丁离来到,柳三站起来,伸手接她上船,她没有丝毫犹豫,轻握他的手,登上船,柳三内心一紧,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朦胧夜色,波光粼粼,水中倒影摇晃。
柳三慢慢划着船,丁离抑制不住激动,四下张望,偶尔她瞄到柳三,发现柳三气色比之前好,凹陷的脸渐圆润起来,微弱星光撒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清辉,气质不输钟文宣的儒雅,微风轻抚他秀气的面庞,柔情似水,一刹那,丁离发觉柳三是好看的,只是以前太瘦,英气的脸庞未凸显出来。
柳三见丁离看他,与她对视,她眼神快速飘走,开始自责,强烈谴责自己的见异思迁。
划桨的水声一次次打破沉默的尴尬,丁离觉得有点无聊,她忍不住对柳三喊道:“哎,我说,之前的钟家大小姐你考虑吗?”
“怎么又是她?”
“哦,你不喜欢,我这还有一个,玄机山上的陆婷婷,她就是陆家庄……”
柳三见丁离这么热心帮他张罗,又好笑又好气,她明明知道他的心,“不麻烦姑奶奶你啦!”
“咦,你怎么学小花叫我啊?”
“哦,小花也是这样叫你?”柳三装疯卖傻,差一点就露馅。
“哎呀,可惜,它是一只鸭子,不然就把它许配给你,既然你们这么有默契,哈哈哈。”丁离笑得花枝乱颤。
“我的姑奶奶,你能正经点吗?”小花实在受不了,鸭头直摇。
”小花现在可偏心,独宠你,哼!”
柳三憨憨地傻笑,那是他跟小花的秘密。
小船不时传出笑声,飘荡在这广阔的河面,渲染这寂静的夜晚。
丁离发现在柳三面前,她可以很放松自在,开他玩笑,他也不会生气,而跟丁离在一起的每一次,柳三都感觉很开心,很温暖。
船慢慢靠岸,待天亮,丁离就准备再次踏入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