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秦安说此话,不就是在提醒他们。
他们欠他的!
国公爷越想越觉得羞恼,筷子啪嗒落在桌上
“混账!”
他的力度很大,震的桌椅板凳抖了抖。
管家吓得噗通跪在地上,瑟缩颤栗。
“老爷消消气,安儿只是…..”
国公夫人想替秦安说话,却被国公厉声打断。
“可知今日你阿姐为了你,做了何等蠢事,差点赔上整个国公府跟你受累!”
他眼里满是怒意:“皆是因你时常在她们耳边倒苦水,便就是想让全府上下对你心生愧疚。”
“若不是你,你阿姐怎会提着鞭子鲁闯斗奴场怒鞭典属官,甚至抽断其一条胳膊!”
“要是不你母亲去信求纯贵妃想法子,太子岂会放过我们国公府!!”
他滔天的指责,压的秦安透不过气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让她们为他做任何事。
明明是她们一直在捅他心窝子。
明明他们心知,有些事不是他所为。
偏偏。
最后被骂的,被责怪的始终是他一人。
而他活着从斗奴场出来,竟成了国公府的耻辱。
他心中隐隐作痛,低声辩驳:“国公您误会了,秦安没有这个意思……”
“你还敢狡辩!”
国公爷猛地一拍桌案。
桌上杯盘晃荡,发出砰地响声。
秦安身子一颤,双拳攥紧。
裴焕见此,忙佯装好心劝慰道:“阿兄,你别跟父亲争执了,父亲只是担心国公府的安危,一时气头上了而已。”
国公夫人见老爷动怒,忙拉住裴安的袖袍:
“安儿,我知道你怨我们……”
又是这句话。
呵呵。
到底是谁在谁面前倒苦水?
秦安苦涩地抽出衣袖,俯身一礼:“秦安不敢。”
国公夫人闻言叹口气:“罢了,你怨我们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
秦安垂眸,掩住眸间失落。
“秦安命贱,怨不得别人,也怪不得国公和国公夫人。”
他的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
“你……”
国公夫人一噎,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秦安!我们裴家养育了你十七载,供你读书识字,给予你锦衣玉食,你看看你现在?不仅不念恩,连一句谢都没有!”
裴钰见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忍无可忍。
扬起手掌,狠狠甩下!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厅,惊呆了众人。
“钰儿,你疯了!?”
国公夫人忙上前拉住裴钰的胳膊,心痛地看着秦安被打偏的脑袋。
裴焕不可置信地望着裴钰,颤声道:“阿姐,你怎能打阿兄…….”
秦安缓缓抬眸,眼底划过一抹讥讽,而后迅速垂下眼帘,轻抚着红肿的脸颊。
“郡主打的好!”
裴钰见秦安竟然一言不合就挨了自己一巴掌,登时气的浑身哆嗦。
心里却又莫名懊悔和心疼。
这交杂的情绪,让她大脑一片混乱,感觉要疯了。
“你……你怎么不躲!!以你的身手,明明可以轻松躲开…….”
可笑!
他一次两次地忍让退让。
换来的,却是这些人愈发变本加厉。
他不想再忍受这些,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用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即使再卑微,他都能忍……
于是,他跪伏在地,以额贴地:
“多谢郡主好意,秦安感激不尽。”
裴钰一噎,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低头了。
这么想着,她更是恼怒。
“哼,既然知错,日后便不要再这般摆脸色!”
“秦安谨记。”
秦安起身抬眸,眸中闪过一抹暗芒。
那是恨!
那是怨!
但屋内众人并未察觉出他的异常。
国公见状神情不定,甩袖离席。
裴焕突然喘了几声,国公夫人顾不上秦安,派人赶紧去叫府医,便头也不回的扶着裴焕去了后院。
裴钰深深看了一眼秦安,也甩袖离去。
偌大的前厅,就剩下秦安寂寥一人。
回到端云院,五竹不敢上前宽慰秦安,只能躲在屋外偷偷抹泪。
只恨国公和夫人,甚至郡主为何要如此残忍对待世子。
秦安依旧合衣抱膝蜷缩在床榻上,一夜未眠。
眼看到了给祖父问安的时辰了。
秦安才不疾不徐下榻,五竹便红着眼流着泪跑了进来。
秦安皱眉:“发生何事?”
他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且定跟他有关系。
“世子,太子…….”
五竹急得跳脚,哽咽道:“太子派人来传令,今日他宴请端王和岐王去斗奴场,让……让您上场,还说若您能活着出来,便既往不咎。若…….”
说着便不忍心再说下去,跪在秦安身前哭成了泪人。
六耳更是跪在屋外,抽泣声不比五竹弱。
“世子,他们这是要您的命啊!你不能去……”
“呵呵。”
秦安脸上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唯有心酸的讥讽。
原来,这就是国公夫人求纯贵妃保住国公府的法子。
便是将他再次残忍丢进斗奴场内厮杀,博得太子王爷们一笑。
但他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要他去,国公府便安枕无忧。
五竹那未言尽的话,应该是:若死,便是他的命了。
他跨出国公府上了马车。
全程除了五竹和六耳,无一人出来哭送。
因前来接他的是太子的人,五竹和六耳无法跟去。
秦安紧握藏在袖中的断匕,神情空洞麻木。
斗奴场是他一辈子都不愿踏足的地狱。
但也是他最熟悉,最知怎样活命的修罗场。
待他浑身染血,披头散发,衣袍脏乱的走出斗奴场外时。
他眼底才有了神色,染上浓郁的戾气和森冷。
溢着血痕的嘴角,嗤笑了一声。
“我秦安的命,不由天定!”
“此话说的甚好,本宫喜欢。”
一阵清脆的拍手声传来。
秦安闻言看去,连忙敛下眼底情绪,朝那人走去。
“多谢贵妃娘娘相助,此恩情秦安定铭记于心。”
他伏首跪地,语气恭敬。
“起来吧。”
纯贵妃看秦安的眼底,多了几分疼惜和欣赏:“你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本宫帮你理所当然。”
不知为何,她偏偏看秦安比裴焕顺眼多了。
秦安起身再次谢道:“谢贵妃娘娘。”
他看的出来,今日与他搏杀的那群奴隶被下了毒。
若不然,他怎么会如此之快走出斗奴场。
即使笃定不需纯贵妃的帮助。
他秦安也能活下来。
但终究,他承了纯贵妃这份恩情。
只是他语气平静的,让纯贵妃愈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