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钰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痛苦,反而更加疯狂,似乎想将心中的怨恨全部宣泄。
她的眼中泛着冷漠的幽光,周身散发着凛冽的煞气,仿佛一尊女罗刹。
“住手!”
一道喝厉声,叫醒了神志混乱的裴钰。
她手中的动作一滞。
转身便瞧见纯贵妃娇媚拧成一团,纤指捂着口鼻,嫌弃且颇为不满地凝视着她。
顿时心头一惊,连忙丢掉手中染满血的鞭子,惶恐行礼: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
“哼!给我滚出来回话。”
纯贵妃冷声呵斥,转身向外走去。
裴钰低垂着脑袋咬着牙跟上。
她并非故意冲撞纯贵妃,只是情急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罢了。
毕竟,秦安曾经是她最亲密的弟弟,也是裴家的骄傲。
而如今,却遭到囚犯般的虐待,饱尝皮肉之苦,她怎能不怒不恨?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厢房内,纯贵妃坐在上首椅子上。
这是专供贵客休息的屋子。
她端庄优雅,雍容华贵,举止间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仪。
但她看向裴钰的神情,依旧难掩不满与轻慢。
裴钰低垂着眉眼,沉默以对。
纯贵妃轻抚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开腔:
“若不是你母亲送信求我保你,你可知今日之举,乃是打了太子的脸?”
裴钰心头一跳,跪伏下来,诚惶诚恐道:
“臣女绝无僭越之心,还望贵妃娘娘明鉴。”
纯贵妃瞥她一眼,语气略带讽刺:“哦?既然你没有忤逆太子的意思,那你这般做又是为何?”
裴钰一哽,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能瑟抖着身子,俯首认错。
见此,纯贵妃不禁冷笑一声。
“裴钰你真是糊涂,居然陷国公府于危难。太子殿下早晚是要登基称帝,如今朝堂局势动荡,太子殿下怎肯容忍自己的威严受损?”
裴钰心头巨震,不禁捏紧手指。
她忽然清醒了。
太子殿下本就看他们国公府不顺眼。
这次无疑是给了太子一个整治国公府的机会。
她眸中含泪求饶:“臣女知错了,请贵妃娘娘看在国公府和侯府即将结为姻亲的份上,救救国公府吧。”
纯贵妃乃是顺安老侯爷的亲妹妹,更是苏柒的嫡亲姑姑。
如今裴焕和苏柒有婚约在身,即使纯贵妃不为了国公府,也要为了侯府着想。
这就是为何国公夫人第一时间会找纯贵妃来此。
纯贵妃她放下杯盖,抬眸注视着她。
“你可知,若不是本宫拦着,只消太子一句话,你便要在牢中待到死,甚至搭上整个国公府下狱。”
她语气严肃:“本宫知晓,你素来疼爱秦安,但凡事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裴钰咬住薄唇。
纯贵妃看着裴钰通红的眼眶,不禁心生同情。
最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今日之事本宫会想法子消消太子的火气。记住,凡事该三思而后行才是。”
说完,她便径自离开。
裴钰呆愣许久,方才回神,连忙谢恩。
“多谢贵妃娘娘。”
此时的她,十分后悔被秦安搅乱了心神,闯下如此大祸。
而此刻的秦安,正怔愣地盯着手中断匕,眼神空洞的让一旁的五竹发愁。
不知世子在想什么,更是不知如何宽慰。
就在他苦恼时,秦安寡淡的声音响起。
“五竹,我知你的苦心,再次莫要再碰我的东西。”
“世子,五竹只是……”
五竹知秦安所指,但一想到世子的指令,便只好点头认错:“五竹知错了,下次定不会私自妄动私自的东西。”
他昨晚收拾床铺时,便发现世子方枕下藏有那把染了血色不褪的断匕。
生怕被外人发现,他自作主张的将断匕藏在被下。
本想告知世子,后来便给忙忘了。
不过也庆幸,他这多此的一举。
若不然当二世子和绿福陷害世子时,便发现这把断匕。
恐怕事情,愈演愈烈。
秦安抬眼见五竹没有丝毫委屈,反倒心甘情愿认错。
这让他的心感愧疚,鼻尖泛酸。
难道身为奴隶,就该这般低眉顺眼,连辩解的权利也没有吗?
不过,最让他触动的是,五竹跟了他两天,却像是陪伴他十七年。
而之前伺候他左右的家奴,如今见了他更是避之不及。
他收敛心神,将断匕藏于靴中,起身来到五竹面前。
“你不必跟我认错,你本没做错任何事。”
他露出一抹淡笑:“是这断匕晦气,染满了腌臜的污渍,碰了脏。”
怕五竹跟他久了,会变得不幸……
“啊?世子这叫什么话?”
五竹一惊,顿时又红了眼:“虽世子不说,但五竹明白,这断匕是世子存活下来的依靠,怎会脏和晦气呢?”
随即,他噙着泪点,扬起灿烂的笑容:“五竹从来不怕脏,更不信那些子乌虚有的妄论。”
秦安心底一暖,是国公府其他人给不了的慰藉。
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抬眼看了看屋内的天色。
落霞已近,晚霞渐染,映照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犹如镀上层金辉。
他抬脚走向院中,仰头眺望苍穹:
“又要下雪了吧?”
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冷意,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袍。
五竹将大氅披在秦安身上,也仰头看了一眼,便询问:
“世子可想喝上一碗椒柏酒,新正宴没能喝上,五竹便给世子取去……”
“不必……”
话音未落下,秦安突然听见细微踩在雪地上嘎吱的脚步声。
他猛地眯起眼双眸,警惕的望向大门。
六耳穿好着厚重的棉袄,呼着白气朝秦安快步走来。
“世子,夫人说您回来那天没能吃上新正宴,今晚便破例补上,让您穿戴整齐往前前厅。”
六耳的眼睛朝秦安未绾发加冠的脑袋上看去,但又隐晦的收回视线。
五竹听了有些担忧的看向秦安。
秦安懂他们的担忧。
既然是新正宴,那便是阖家齐聚一堂的晚宴。
那个一直未露面见他一眼,养育他十七年的国公爷自然也在。
想必国公夫人是怕国公见他这般模样生气吧。
但他不需要得到国公爷的怜惜。
要是国公爷真把他当儿子看待,怎么会两天都不曾露面。
“就这样去吧。”
秦安扯嘴哂笑,将大氅扯下递给六耳便带着五竹去了前厅。
即是补办的新正宴。
老国公自然也要强撑着身子来参加。
更何况秦安如今回府,一家人才算上真正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