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秦妙仪重伤在身,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地躺在那略显清冷的床榻之上。
李秋月莲步踏入房间,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冷漠,朱唇轻启:“秦妙仪,你犯下如此大错,本应受更重的惩处,念在你如今这副狼狈模样,便罚你禁足于这青林堂之内,不得踏出半步。且每日需虔诚抄写佛经,也好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忏悔。”
她长袖一挥,示意玉桃将笔墨纸砚与佛经放置于秦妙仪的案头。
笔墨的笔杆精雕细琢,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纸砚质地精良,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微微的光泽。
玉桃莲步轻移到案头前,眼神中带着不屑与冷漠,将佛经“啪”的一声重重放下,震得桌面微微颤动,纸张也随之沙沙作响。
随后,她又把笔墨纸砚依次摆开,摆放时故意弄出较大的声响,摆好后,她微微抬起下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病榻上的秦妙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四小姐,这可是夫人亲自去大安寺请的佛经,请您潜心抄写。”
秦妙仪听闻,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却又无力反抗。
她紧咬下唇,直至唇上渗出血丝,微微颤抖的双手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争辩几句,却只觉喉咙一阵刺痛,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咽。
待李秋月离去,她望着那堆积如山的佛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曾经灵动的双眸如今满是疲惫与哀伤,她知道,这是李秋月的又一次刁难与折磨,但为了能早日恢复元气,她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拖着病体,缓缓挪向案边,拿起毛笔,在那泛黄的宣纸上,颤抖着写下佛经的第一个字,每一笔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字迹也因虚弱而显得歪歪扭扭。
静谧的夜里,秦妙仪强撑着虚弱的身躯,正于昏黄的烛光下一笔一划地抄写经书
青珠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缓缓推开那扇陈旧的窗户,想让屋内的沉闷之气散去一些。刹那间,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入,将屋内照得一片银白。
青珠抬头望向那一轮高悬于天际的圆月,欣喜地说道:“小姐,您看,今日这月亮可真美。”
秦妙仪微微抬眸,顺着青珠的目光望去,那圆润的月亮宛如一颗巨大的明珠镶嵌在浩瀚夜空之中。月光洒在她苍白的面容上,似为她增添了一抹淡淡的光晕,却也难掩眼中的疲惫与忧愁。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应道:“是啊,只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却被困于这一方天地之间。”
秦妙仪凝视着那轮圆月,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迷离,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精神开始恍惚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应当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眉头紧锁,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那半晌的苦苦思索里,她的表情不断变化,先是困惑,继而焦虑,最后,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混沌的脑海,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想了起来
秦妙仪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与疑惑,转头望向青珠,轻声问道:“青珠,你看看,今日可是十五?”
她的声音因身体的虚弱而略显沙哑,但仍难掩其中的紧张。青珠微微一怔,随即抬头望向夜空,仔细辨认了一番后,回过头来对秦妙仪说道:“小姐,今日确是十五。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秦妙仪听闻,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并未回答青珠的问题,只是嘴唇微微颤抖,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那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毫无血色。
望着那洒入窗棂的清冷月光,她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前世。今日,恰是十五,前世的今日,是她与世子命运交错的起始。那时虽饱受李秋月的刁难与苛待,可从庄子到忠宁侯府的途中,竟意外地未遇刺杀,一路平静,她便这样安然踏入了侯府。
而后,在那月圆高悬的夜晚,府中的庭院被银辉铺满,仿若一层静谧的薄纱。
她因心中烦闷,戴着面纱在园中漫步,不经意间发现了受伤昏迷的世子。那一刻她忘却了自身的忧愁,满心只想着救人。她颤抖着双手,把世子拖进了山洞,匆匆回房间取了伤药,小心翼翼地为世子止血疗伤。
彼时,她戴着面纱在月光下施救,世子处于半昏迷状态,意识混沌,并未辨清她的面容。待世子悠悠转醒,只看到一袭素衣的她翩然而去的背影。
世子一直以为坠湖那惊险的时刻才是他们的初遇,那湖水的冰冷、她慌乱的眼神以及他下意识的搭救,全然不知,真正的初见,是在那宁静月夜下。
秦妙仪微微抬起眼眸,轻声对青珠说道:“青珠,扶我起来,为我梳妆吧,我想去院里逛逛。”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珠面露忧色,急忙开口劝阻道:“小姐,您身体还未大好,眼下天色已晚,这夜间寒气重,若是出去着了凉,可如何是好?您还是好好歇息,莫要再劳神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扯住秦妙仪的衣袖,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担忧,试图让秦妙仪改变主意,回房安心养病。
秦妙仪轻轻拂开青珠扯着衣袖的手,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青珠,我意已决。今日这月色难得,我在屋中实在烦闷,出去走走,也能松快些,些许寒气,我还受得住。”
她径直朝着梳妆台走去,脚步虽略显虚浮,却带着不容阻拦的决然。青珠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赶忙快步跟上,以防秦妙仪有个闪失,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秦妙仪孱弱的身躯。
秦妙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青珠手法娴熟地为她梳理着发丝,盘起发髻,插上一支简单的玉簪。又在她的脸上略施粉黛,试图增添些许血色。
秦妙仪精心挑选了一袭月白色的绫罗长裙,
裙摆上绣着精致的银色丝线,交织成繁复的花卉图案,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领口与袖口处,镶嵌着细腻的蕾丝花边,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与俏皮。高腰束起,更显她身姿婀娜,盈盈一握的腰肢仿若弱柳扶风。
她这次不再戴面纱,她要世子记得她的恩情。
如羊脂玉般光洁的面容,眉如远黛,双眸恰似星子闪烁,透着灵动与聪慧。琼鼻秀挺,唇若樱桃,不点而朱。
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身后,仅在发间插着一支羊脂玉簪,简单却不失高雅,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让人为之倾倒。
梳妆完毕,秦妙仪在青珠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院子走去。
秦妙仪莲步轻移,顺着前世的记忆,缓缓来到了当初救下世子的那个地方。
月光依旧如水般洒落在庭院的每一处角落,将周围的景致照得清晰可见,可那熟悉的角落里,却全然没了世子的身影。她微微怔愣,美眸中划过一丝落寞与失落,原本满含期待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凉了半截。
秦妙仪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心中满是惶恐与不安。她贝齿轻咬下唇,眼中尽是慌乱之色,暗自思忖着,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前世的轨迹呢?往昔的一幕幕明明那般清晰,怎如今却全然变了模样,那本该在此处的世子不见踪迹!
她站在原地,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一种深深的无助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雾重重的未知之境。
秦妙仪仍在原地怔愣着,满心的迷茫与担忧,丝毫不知此刻世子早已被玉桃悄悄捡走了。
柴房
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玉桃的身影在墙壁上晃出怪异的形状。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将不省人事的世子拖进了柴房。
柴房内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四周堆满了杂乱的柴木,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农具。
玉桃大口喘着粗气,稍作歇息后,便匆忙在柴房里翻找起来,终于寻得几根粗绳。
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厉,迅速地将世子的手脚紧紧捆绑,绳索深深嵌入世子的肌肤,勒出一道道红痕。确认绑牢后,她才将世子像扔货物一般丢在满是干草的角落。
此时,柴房里仅有的几缕月光从屋顶的缝隙间艰难地挤了进来,微弱的光线洒在世子那苍白如纸的脸上。
玉桃缓缓蹲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世子,秦妙仪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可若是她真的嫁入镇国公府,成了世子妃,那那可就不妙了。
秦妙仪重生归来,有记忆,纵使她没什么手腕,可谢嘉礼有智谋,若是避开前世死亡结局,那女主岂不是有靠山了,到时候李秋月,母亲白嬷嬷,她都得死。
所以玉桃这才提前走剧情,赶在秦妙仪之前把世子捡走,其实此刻把他杀了是最佳选择,但杀了人之后尸体怎么处理,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没那么大力气了。
只能先把人绑到厨房来了。
她此刻不怕世子醒,也不怕世子挣扎开,因为玉桃用来绑他的绳子是用来捆牛的,牛都挣脱不开,更别提人了。
玉桃微微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提起裙摆,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她那纤细的手指在裙子内衬的边缘摸索了片刻,随后猛地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内衬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布条。那布条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醒目,玉桃轻轻抖了抖,将它理顺。
她缓缓走向被绑住的世子,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站在世子面前,玉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接着,她微微抬起手,将布条慢慢凑近世子的眼睛。她的动作格外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把布条绕到世子的脑后,然后打了一个紧实的结。
布条紧紧地贴合在世子的眼睛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视线。世子重伤昏迷,没反应,布条却纹丝不动,玉桃看着被蒙住眼睛的世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这柴房是李秋月的小厨房,平日自然是由她亲娘白嬷嬷把控,其他人不能乱进,所以玉桃安心把世子扔在这里,用柴火堆挡住,回去睡觉了。
白嬷嬷站在那有些昏暗的门廊下,看着女儿玉桃的身影渐渐走近,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待玉桃刚踏入家门,她便赶忙迎了上去,拉着玉桃的手臂说道:“桃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为娘有多担心?”
玉桃微微低下头,眼神闪躲了一下,却又很快抬起头来,故作镇定地回答:“娘,我就是出去随便走走,没做什么特别的。”白嬷嬷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夫人最近心情本就不好,府里上下都小心翼翼的,你可不能到处乱跑,万一冲撞了什么,咱们可担待不起啊。你也知道,咱们在这府里的日子,全仰仗着夫人的喜怒,可不能有半点儿差池。”
玉桃乖巧地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可她的心里却还在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手也不自觉地微微握紧,藏在袖中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那根绑世子绳子的触感。
静谧的夜色如墨般浸染了整个房间,玉桃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的帐幔,像是在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白嬷嬷就睡在旁边的榻上,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玉桃突然幽幽开口:“娘,我绑了个小倌藏在柴房了。”
声音虽轻,却如炸雷般在白嬷嬷耳中响起。白嬷嬷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没从榻上直接跳起。她慌乱地扑到玉桃床边,双手紧紧抓住玉桃的肩膀,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与惊恐:“你这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们母女俩可就完了,在这府里还有活路吗?”
玉桃微微转过头,看向白嬷嬷,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倔强:“娘,你别管了,我有我的打算。”白嬷嬷急得直跺脚,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浮现:“你能有什么打算?咱们可不是府上的贵人,就只是奴婢,你这孩子胆子太大了。”
玉桃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面向白嬷嬷,撅着嘴说道:“那怎么办嘛!娘,您是没瞧见他那模样,生得极为俊美,我一见就挪不开眼了。我去打听了,他赎身要好多钱,咱们这样的人家,上哪里去搞那么多银子?我左思右想,实在没别的法子,只能把人绑来了,如今就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谁敢上忠宁侯府上来寻人呀?”
白嬷嬷听闻,急得在床边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搓着:“你这傻孩子,你以为这是小事?这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大罪,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你怎么就如此莽撞,做事之前也不多思量思量。”
玉桃坐起身来,双手抱膝,嘟囔着:“我知道您担心,可我当时满心都是不能让他被别人赎走,脑子一热就做了。事已至此,您就帮我想想办法吧,总不能现在把人送回去。”
白嬷嬷眉头紧皱,内心满是无奈与忧虑,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她缓缓停下脚步,看向玉桃,眼神中虽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宠溺与妥协。“你这惹祸精,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且先帮你遮掩着吧。只是你需得答应我,往后切不可再这般任性胡为,咱们要想法子尽快妥善处置此事,莫要让祸端越闹越大。”
玉桃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应道:“娘,您放心,我定会听您的,绝不再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