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喜大惊失色,捞起一旁的枕头就准备砸他。
谢之屹忙举起双手讨饶道:“开玩笑开玩笑,我跟你闹着玩的。快把枕头放下,仔细手上的伤口。”
冯君喜这才发现自己受伤的左手,绷带被拆下了。
“听说你受伤了,我给你带了好用的伤药,来,我给你上药。”谢之屹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罐。
冯君喜不动,只戒备地看着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之屹道:“今晚我过来,一是为了给你送药,二是想告诉你,不要怕,你在这府中并非孤立无援。我会帮你,不管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曾对你好过?可是你明明知道,我那只是在尽长嫂的职责,你大可不必记我的恩情。”冯君喜道。
谢之屹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瓷罐,道:“好就是好,管他是因为什么呢。”
冯君喜想起他自幼丧母,跟父亲关系也不好,在府中一直很是孤独。也许,他只是觉着孤独。
她抱着枕头,侧过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给你上了药,我就回去。”
“就划破点皮,不碍事的。”
谢之屹坐在床沿上不动,只看着她。
冯君喜心慌得不行,他在这儿多待一会,便多一分被人发现的风险。实在拗不过他,她抱着枕头,别扭地、龟速地挪到床外侧,伸出左手。
谢之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打开小瓷罐,用指尖从里头勾了点淡褐色的药膏出来,轻轻抹在她的伤口上。
“下次不要用苦肉计,他不值得。”他低声道。
冯君喜看着他虎口处渗血的牙印,有些心虚。
“你院子里有个四等侍女名叫小莹,如果你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让她传信给我。”抹好了药膏,低头轻轻吹了吹她的伤口。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手掌,她像被烫着般猛的收回手。
谢之屹抬眸看她,目光温软地低声道:“还没包扎呢。”
“我自己来。”冯君喜道。
“你一只手怎么给自己包扎?”
冯君喜:“……”
不得不再次龟速地伸出手去。
他一边动作轻柔地用绷带把她的手裹起来,一边道:“还有,这次夫人把侯府的账册交给你,别再像上辈子一样……别再像梦里一样,因为怕驳了夫人的面子就不当面对账,过后发现亏空,解释不清,傻傻地用自己的嫁妆去填。一定要拉着夫人的人当面去对账,府库里的东西和账册上是肯定不一样的,不用你把事情闹大,我会帮你把事情闹大。”
冯君喜悄悄抬起双眸,怔怔地看着他。
在她印象中,只有她娘亲会因为怕她吃亏这样谆谆地叮嘱她。
“还有,你也不用担心谢之章会对你怎样,我给他下药了,他不会有那个能力对你怎样。”
冯君喜:“!”
谢之屹给她妥帖地包扎好了,一抬头,才发现冯君喜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你……你给他下药?”冯君喜不可置信地问。
谢之屹见她这模样,也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态了,迟疑问道:“……难道你还想跟他做真夫妻?”
“我当然不……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给他下药,不怕他发现吗?”冯君喜着急地问。
谢之屹眼睛亮了起来,问:“你在担心我?”
冯君喜双颊猛的涨红,移开目光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说要帮我吗,我是、是怕你被发现了,就没人帮我了。”
“如果被发现了,自然有人顶包,没事的。我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安心。”谢之屹低声道。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低低地传进她耳朵里,倒像是附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我知道了,你走吧。”冯君喜偏着头不敢看他。
“嗯,你休息吧。”谢之屹将小瓷罐盖好盖子,放在床沿上,而后站起身来。
冯君喜瞧见了,忙拿起小瓷罐递给他道:“你手也受伤了……”
“你要给我抹药?”谢之屹问。
冯君喜又别开脸,道:“你拿去,自己抹。”
他不出声,只听到衣袂轻响。
冯君喜等了半天不见他过来拿药,抬头一看,才发现室内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今天是万贯守夜,她和谢之屹说了半天的话她都没醒?还是已经醒了不敢过来看?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外间看万贯,见她无声无息地睡在地铺上。
“万贯。”她轻轻推了推她,她没反应。
冯君喜有些吓着了,伸手到她鼻子下面试了试,发现她呼吸平稳,这才放了心。
次日一早,冯君喜一觉醒来,想起昨晚的事,疑心是做梦,抬起手看到手上绷带系法与昨天入睡前的不一样,才知道那不是梦。
斗金和万贯进来伺候冯君喜洗脸梳头,冯君喜问:“西厢房那边怎么样了?”
“宋妈妈一大早就起来了,张罗着丫鬟给大爷熬药,把湘姐儿挪到耳房里去睡了。”斗金小声道,“桂妈妈跟个乌眼鸡似的盯着宋妈妈。”
“姚姨娘还在吗?”
“在呢。”
冯君喜梳妆好了,道:“去告诉桂妈妈,就说我起了。”
斗金端水出去的时候,桂妈妈正抓着一把瓜子,一脸不服气地在那儿看着宋妈妈使唤丫头。
“桂妈妈,小姐让我告诉你,她起了。”斗金道。
桂妈妈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将瓜子往身旁她女儿娇红的手中一塞,拍了拍落在前襟上的瓜子壳碎屑,昂首挺步就往西厢房去了。
西厢房里,谢之章屁股遭受重创,一动就疼得钻心,活活煎熬了一夜。他一夜没睡哼哼唧唧,姚黄在旁边服侍一晚上,自然也没的睡,故而两人面色都很差。
桂妈妈进了房,来到床前向谢之章福了福,转向姚黄,挑高了嗓门道:“姚姨娘,夫人已经起来了,你还不去给她问安?谢府这般没有规矩?”
谢之章原本看她就不爽,如今见她一早就来寻晦气,更是怒不可遏,抄起床头喝水的茶杯就朝她掷去,正砸在她额头上。
桂妈妈只觉额头上一痛,伸手一摸,一手的血,吓得“哎哟”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谢之章扔茶杯的动作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弄得他心情更差,朝桂妈妈吼道:“去叫冯令仪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