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文网人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小半个月仿佛是眨眼间就过去了。关夜的戏份终于在十一月中旬杀青。
这一天就是拍月娘的最后一场戏，鸩死狱中。
现在《明宫烟云》在央八台播出的进度大概是第十二集，而今天拍的在十六集左右。
本着“小而精”的原则，《明宫烟云》一共二十五集。
后面就没有关夜的戏份了。
在已经播出的剧情中，薛如昀秘密进京请罪，皇帝却似乎对他杀了江州知府李微之事，并不是很生气。
御书房里，薛如昀跪在地上，一身没有品级的白袍。
年过天命的皇帝，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藏着无数别人看不出的情绪和故事。
“崔渊，你在朕手下十几年了，从来没这么鲁莽过。”
皇帝的语气似乎是在和小辈聊家常。
“臣知罪。”
“锦衣卫的密折朕看了。为了一个妓子？崔渊，朕可没北镇抚司那些人那么好糊弄。”
“陛下明鉴。”
“李微贪墨税银，本就是满门抄斩之罪。既然李微受业于太子殿下，陛下不能下这个令，臣自当为陛下分忧。”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坦诚。可是，你既然知道李微是太子的人，你不怕太子记恨你吗？你不怕朕对你起疑吗？”
薛如昀磕了个头：
“臣斗胆——这不正是陛下的意思么？”
“朕的意思？”
皇帝那深不可测的脸更有深意了，
“那你倒是说说，朕是什么意思？”
薛如昀不卑不亢道：
“臣于陛下，正如李微之于太子殿下。”
“如果臣没猜错的话，李微贪墨的一百八十七万两税银，并没有进他自己的口袋。
陛下表面坐观景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争斗，但心中早有继承大统的人选。
太子殿下是陛下选定的继承人，绝无更改。”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
“清河崔氏，对陛下这个位置来说，是一把太锋利的剑。用过之后，握在手里，就害怕会伤到自己。
臣的父亲，前朝崔相，是先帝的剑。之后，先帝降罪，陛下再施恩，一来一回，臣就理所当然成了陛下的剑。
如今海清河晏，已经不需要剑了。
若太子殿下将来继承大统，臣自然也要作藏弓。
既然如此，臣早些倒向景王，给太子殿下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岂不是省了太子殿下往后再找罪名？”
皇帝鹰一样锐利的眼光，盯着这个年轻人许久，才说：
“若朕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能有你一半聪明，朕又何必为国事操劳如此啊！”
“崔渊，你若是朕的儿子，就是这皇位，你也坐得；可惜，你是崔列的儿子。
那你也就只有和你爹一样，死路一条了。
朕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薛如昀真诚地笑了：
“臣明白。
不过，想必此时，还不到陛下需要臣去死的时候。”
皇帝痛快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聪明！你倒是真让朕起了些惜才之心……这样吧，除了你的命，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薛如昀重重地磕了个头。
“……臣的义妹，薛如月，求陛下和太子殿下留她一命。”
皇帝这回笑得更开心了。
“崔渊啊崔渊！朕本来以为你是这世上少有的聪明人，兜兜转转，竟还是为了那个女子！
你在这一点上，就远不及朕的儿子了！”
“罢了。户部尚书顾青，家风清正，又为太子所倚重，那女子，就送她入京。
日后只要太子顺利登基，她就以顾家二小姐的身份风光出嫁。如何？”
“既然她是你的义妹，如此，你们清河崔氏的功，也就算赏了。”
这最后一句话，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侮。
薛如昀皱了皱眉，却是讽刺地笑了笑，正正经经地行了一个大礼：
“罪臣崔渊，代清河崔氏上下族人，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后，薛如昀本想送薛如月进京。在进京的船上，却偶遇微服巡游回京的男二号，景王刘升。
刘升本来就对那夜的佳人念念不忘。而薛如月，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好好听薛如昀的话，去户部尚书府当二小姐。
从那晚之后，她就已经恨透了薛如昀。
她对他的爱没有一丝减少，却不影响她恨他也恨得入骨。
当夜她就从船上消失，再无音讯。
和薛如昀再见面时，她已经成了景王侧妃。
随着景王一党和太子一党争斗愈发激烈，景王也越来越强弩之末。
而在他的阵营中，最先被推出去的人，就是没有背景又作恶多端的侧妃薛如月。
她被赐死那天，薛如昀来天牢看望她。这是二人从薛如月在船上不告而别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
在天牢脏污的环境里，薛如月还穿着侧妃礼服，妆容首饰齐整，光艳照人，完全不似死刑犯。
这就是那场编剧加的“诀别戏”。原著中，并没有薛如昀在天牢和薛如月见面这一段。
薛如昀在床栏投下来的光中坐下
“值得吗，月娘。”
他已经很久没叫她月娘了，每一次见面，他都礼数齐备，对她行礼，叫她“薛庶妃殿下”。
“这世上本来也没什么值得不值得，薛大人。”
薛如月冷笑，
“只要是本妃自己选的，怎么都好。”
薛如昀垂下眼眸。
“陛下已有恩典，你本可以是顾府二小姐。”
“恩典！哈哈哈哈哈！”
薛如月笑得头上步摇叮当作响，
“薛如昀！你乞怜换来的恩典，本妃不屑。”
薛如昀有些惘然地动了动眼睛，流露出了瞬间的脆弱。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以后，你还可以嫁一个……”
“闭嘴！”
她恶狠狠地揪住薛如昀的衣领，声音重了三分，
“本妃已经嫁了皇子！嫁了景王！还不够好吗！”
可是面对着薛如昀没有任何伪装的，脆弱得像孩子一样的眼神，她突然就流出了眼泪。
她放开薛如昀，哭了起来。
“本妃一开始，也只是想嫁给一个下流商贾啊……他娶不娶我都无所谓，哪怕是当个侍妾，当个暖床的丫头，我都会很幸福的……”
她转头，泪痕纵横地看向薛如昀，
“薛大人，你说，这难道过分吗？”
薛如昀低垂着眼眸，没有作声。
“可是就这么一点小愿望，我都不配。”
“从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向别人讨！”
“薛如昀！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玩意儿！
你想利用我了，就把我送到李微床上。你又想对我好了，就把我送到顾府当小姐……
哈哈哈哈！太可笑了！你太自以为是了！
薛如昀！你不会觉得我会感激你吧！”
薛如月深呼吸了几口，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把妆抹得很乱。
“刘升……你还不知道吧。”
她笑了笑，
“他就是我给自己找的第一个男人。”
薛如昀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给我选的男人是李微，我自己选的是刘升；
你给我选的身份是顾二小姐，我自己选的是罪妇薛氏；
你给我选的路是青云大道，我自己选的是穷途末路。
但我不后悔！”
“我今天死在这里，也是我自己选择死在这里。而不是被谁抛弃死在这里，或者又蒙谁恩典苟且活着！”
“你知道你和刘升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你只会把我当你的掌中之物，而刘升把我当人。
他把我当一个有资格自己选，而且有资格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人！”
“所以我不恨他。我感谢他。”
“而且他爱我。”
薛如月笑出了眼泪，
“你懂吗？薛如昀？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
沉默持续了许久，窗外的阳光已经暗了一些。
薛如昀哑着嗓子说：
“月娘，是我错了。”
只是我要对清河崔氏所有的族人负责，就没办法对你负责。
我生来注定是刘家鹰犬，也注定死于皇权争斗。既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生死，也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爱谁。
我并非善类，对不起的人太多。
此生却只觉得对你有愧。
这些未出口的话，也被他留下了足够的沉默间隙。最后他说
“若我不是崔渊，你也不是柳牡丹，会不会……”
“不会。”
薛如月的眼睛灰败了下去，就好像她在流着泪对薛如昀质问出那些话之后，从她自薛如昀房里出来那晚，就一直只剩一丝的生命，终于在此刻释怀地离她而去了。
那毒酒还未入口，她却已经不隐藏自己的死亡。
她嗓音粗粝：
“若我不是柳牡丹，六岁那年，就已经饿死了。”
薛如月终于伸手端起那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酒。
“薛大人，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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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随着郑导一声难以掩饰满意和激动的拍板，林曦眨了眨眼，敛下眼底浓重的哀痛和失落。
关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勉强地笑了笑。
“恭喜关夜杀青！杀青快乐！辛苦了辛苦了小关！”
郑晓澜此刻心情简直可以说起飞。
这场戏拍得太有张力太动人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三大电视节领奖台上了。
“今天下午放假半天！我请客！在青州酒店搓一顿，庆祝小关杀青！”
“哦哦！郑导威武！”
“郑导大气！”
一片欢呼和掌声很快冲淡了片场的哀愁气氛。
工作人员给关夜递上鲜花和红包，大家纷纷围过来。
隔着人群，还没脱戏服的林曦和关夜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还未完全离去的薛如昀和月娘的影子。
关夜连忙转头，擦干又要从眼里滴落下来的泪，对着工作人员道谢。
饰演张太子妃的女主角何倩，这场戏也在旁边观摩。
这会儿她看出来关夜有点没出戏，周围又全是不怎么亲密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剧组就是知心姐姐的她忙穿过人群，揽住关夜的肩膀。
关夜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依靠的地方，她搂着何倩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口哭了。
“何姐……我难受……”
“没事的小关。入戏了说明你演得好。
今天这场戏大家都觉得你演得完美无缺，到时候观众也一定能被你打动的。没事了啊。”
林曦远远看着在何倩怀里哭得伤心的关夜，心里也莫名有点刺痛。
作为……至少是半个始作俑者的他，没有任何资格站在她身边。
他突然觉得有点讨厌薛如昀这个角色。
关夜演戏一直都是属于体验派。所谓体验派，就是完全沉浸到角色和剧情中去，和角色同呼吸共感受。
所以每次杀青的时候，她都特别难受，就好像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剥离出去一样。
郑导让她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晚上大家一起去聚餐。
本来为了赶进度已经熬了快半个月大夜的她，卸了妆顶着两只黑眼圈，却怎么都睡不着。
躺在酒店床上，她抱着自己被子嘤嘤嘤哭了半天，突然就觉得，很想沈案。
忙起来的时候，她是薛如月。
可是现在属于薛如月的故事结束了，她又成了关夜。
她摸出手机，拨过去沈案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关夜愣了。
挂断电话，她心里面因为月娘而起，还没有平复下去的那些痛苦，一下子又转化成了打不通沈案电话的委屈。
怎么这样啊……
可是她连对谁说都不知道。
她受了别人的委屈，就会想着对沈案说。可是她受了沈案的委屈，连说的人都没有。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和沈案的最后一次联系，都停留在半个月前他欲言又止的那个电话。
也许……也许他很忙吧。
自己都可以忙，他为什么不能忙？他不是一直都挺忙的么……
也没有说，她的电话沈案就永远都必须立刻接的道理啊，每个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
她这么善解人意地给沈案找了好些理由，迷迷糊糊地拉过被子蒙在头上，睡了过去。
接着她就重生以来第一次做噩梦。
梦里欧阳心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那戒指是法国品牌WyQ的一百周年纪念款。
欧阳心为了讨关夜欢心的确花了不少的心思。WyQ的创始人克雷洛，是艾西罗兰的终身追随者。
艾西罗兰从十五岁出道，惊艳世界，到她三十二岁，因为滥用药物和长期酗酒，英年早逝。十七年，克雷洛都像忠心的骑士一样守护在她身边。
罗兰终身未婚，但在所有人眼里，克雷洛就是她丈夫备选名单上的第一人。
艾西罗兰是关夜最喜欢的演员，也是带她走进电影殿堂的引路人。
她万分感动。这枚戒指套在她右手无名指上的第二天，她就发文官宣和欧阳心结婚，退隐娱乐圈。
那时她想，她的爱情不会和艾西罗兰一样孤独，她会早点看到和接受身边的人。
接着是……欧阳心的巧言令色，他温柔却致命的陷阱。
后来是他越来越不耐烦的态度，他在床上偶尔没有克制住的粗暴和敷衍，接着是他西装口袋里的套房卡和娱记拍到的暧昧照片，已经淡出好几年的关夜，再次化上妆，掩盖住脸上的疲惫，面对着镜头，微笑着替他澄清……
然后是欧阳心难得的久违的温柔，他说老婆，我听说你和沈导有交情，《刀锋殉道者》这片子一定会大获成功的，这机会对我很重要………
那张显示怀孕的报告单，欧阳心甩到她面前的离婚协议，迎面而来的超速跑车，B国医院寒冷刺骨的手术灯……
最后，关夜站在岚越酒店的天台上，她拨通了沈案的电话，电话却没有接通，冷漠的女声字正腔圆地播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被整个世界，包括沈案，都抛弃了。
虽然的确是她抛弃沈案在先。
他很忙嘛，是这样的。本来就是自己对不起他，凭什么要求他永远站在原地等啊。一个来自十年前的前女友莫名其妙的电话，凭什么要他放下金芙蓉奖的颁奖典礼……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直播里，金芙蓉奖新科最佳导演，沈案，上台领奖，他笑得很公式，发言也很公式，好陌生啊……
一阵狂风吹过，关夜枯瘦的身子就像一只受伤的雏燕，从天台顶上凄然跌落……
酒店床上，关夜满身大汗，眉头紧皱，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关夜？关夜？！”
何倩在门口敲门敲了半天，仍然没有回应。
看到情况的郑导和其他几个主演，包括林曦都围了过来。
“怎么了？她还是没醒吗？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聚餐的时间要到了，郑导派何倩上来叫关夜，可是完全叫不醒。
本来大家都以为她是太累了睡太熟了，郑导还为了能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特意把聚餐时间又往后推了半小时。
可关夜还是没醒，而且叫了很多次都毫无反应，这下众人才发觉有些不对。
“不能这么下去。”
郑导当机立断，
“让酒店管理过来把门打开。”
房间门打开之后，为了关夜的隐私起见，郑导还是让关夜自己的助理楚楚先进去看看情况。
楚楚进了房间，没几秒就跑出来，着急忙慌地说：
“郑导，夜夜姐发高烧了，得马上送医院！”
郑导也有些慌了，发烧这种事可大可小。他连忙安排：
“楚楚你先下去开车，何倩，你进去照顾着点小关。秦书，你辛苦辛苦，陪她们去医院一趟，她们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太安全。”
作为剧组里面的老大哥，秦书神色严肃，赶紧应下。
这时一直和其他人一起站在边缘的林曦突然开口。
“郑导，我去吧。”
郑晓澜抬头看了看他，一时有些犹豫。
“明早秦老师还有戏，我明天上午没戏了。而且夜夜姐帮了我挺多的，我也很担心她。”
郑导拍板：
“行，就小林去吧。要是有什么事马上给我们打电话。”
“放心吧郑导。”
何倩先进去帮着关夜整理收拾了一下她凌乱的衣服和头发，给她手机钥匙都装包里。
看着关夜当下这幅可怜相，她也有几分心疼。
关夜平时在剧组总是黏她，她也真把关夜当妹妹了。
楚楚动作很快，几分钟她又回来了。
“车已经在门口了，郑导。”
郑导面色凝重：
“好。就送最近的医院，你知道路吧？”
见楚楚点头，他又转头对林曦，
“小林，你可千万照顾好小关！”
“我会的，郑导。”
何倩对着林曦点了点头，林曦走进关夜的房间，伸手把浑身滚烫神志不清的关夜抱了起来。
楚楚开车开得虽然快但很稳，林曦抱着关夜坐在后座上，关夜曼妙的身体曲线就在他的臂膀之中，他却起不了一丝绮念，只有真心的担忧。
车子开到一半，关夜突然有了一点点意识。
她只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抱着，他身上衣物的触感凉凉的，让她发烫的身体都感觉到一丝舒缓，她不由自主地贴近，把烫得难受的额头在那人微凉的脖子边蹭来蹭去。
林曦浑身紧绷，明知她是病人，又不好放开她。可是……这算占她便宜么？
他自暴自弃地想，是她自己主动的应该不算占便宜……吧？
他只好拿起一旁自己的外套，把关夜裹着，尽量减少她和自己的直接肌肤接触。
简直是君子到他自己都嫌虚伪。
关夜迷迷糊糊，头昏脑涨，终于感受到一丝安慰的当口，她忍不住又小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楚楚飞速地瞟了一眼后视镜，又马上看着前方的路，努力把车速提到更快。
“……我难受……呜呜……”
林曦抿着嘴，很无措。
“……林曦老师，你先哄哄她吧。”
“啊？呃……我……我不会啊……”
林曦低头看着怀里的关夜那令人忍不住怜惜的样子，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摸了摸她烫红的脸颊。
虽然在《明宫烟云》里摸过好多次，可是这时他作为林曦第一次和关夜这么亲密，他手都有些颤抖。
楚楚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
卧槽，让你哄哄，你怎么还上手了？！是这个哄吗？？？？
可是林曦显然也不是有意要揩油，楚楚也就不好意思直接制止他。
何况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好难受啊……”
“……到了医院就不难受了。”
林曦轻声细语道。
虽然不知道关夜现在的脑子够不够清醒，能不能听见他说话，他还是鬼使神差加了一句，
“乖。”
没想到关夜哼得更厉害了。
“……我错了……我……错了”
她无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人，林曦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推开她还是抱紧她，但心里却有些可耻的开心，刚才还坚持的狗屁的君子之风一下被他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就听见她低声地，带着哭腔难过地喃喃：
“我知道错了……别不要我……沈案……”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林曦的耳边在哀求，楚楚没听到。
湿润的热气钻进林曦耳里，让他浑身一紧。
可是关夜呢喃的内容，却又让他僵在那里，像触了电一样。
沈案？
他脑子有点混乱，恍惚间好像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她的男朋友吗？还是她喜欢的人？
突然，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浮出一个画面——
“沈学长！帮个忙好吗！！求你了江湖救急！”
“林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学校新闻系的学长，沈案，现在是沪城日报的板块副主编。”
“不好意思出了点意外，后面的采访沈学长来，没问题吧？”
林曦低头，再看了一眼关夜那精致的紧闭着的眉眼，好多莫名其妙的画面一下子就变得有含义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关夜听到他自我介绍是京大的学生，一下子睁大了眼。
那笑容背后的含义，他当时没有领会，现在想来，原来是因为，想到了另一个她放在心上的人。
“京大？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京大的诶！”
京大校庆，那位冷淡的沈学长，几次落在他身上的审视的目光。
还有专访时那种虽然很淡，他却无法忽视的压迫和敌意。
当他说到“关老师照顾我很多”时，对面男人浅浅皱起的眉头。
——这个问题最后果然没有出现在最终版专访视频中。
只要找到了线头，一切都抽丝剥茧豁然开朗。
林曦还那么呆愣着，没注意到车已经平稳地停在了市区一家公立医院繁忙的门口。
“到了，林曦老师，麻烦你再把夜夜姐抱到急诊去好吗？”
林曦这才回神。
抱着身上还裹着自己外套的关夜，他不由得想起校庆那天，沈案递给新闻系陆婷婷的那件西装外套，采访结束时，沈案和陆婷婷并肩离开的身影。
还有刚才关夜神志不清低声的哀求：
“我错了，别不要我。”
突然觉得有点隐秘的，而且他明知自己缺乏立场的愤怒：
他配得到关夜的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