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子问这个做什么,你担心我跟沐颜离婚?”
沐迟摇头,气定神闲道:“不,我担心你们不离。”
刚才他特意观察了贺执与颜颜的相处,怎么说呢,如果男女对待感情信手拈来有等级的话,贺执是王者,而颜颜是青铜。
他随意一个举动,就能勾得颜颜芳心大乱,溃不成军。
这样的男人,于颜颜而言,那是祸水。
他宁愿她不识情滋味,也不愿意看到她吃爱情的苦。
贺执气笑了。
他千里迢迢赶回来想当救世主,人家当事人非但不领情,还成了打鸳鸯的棒槌。
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所以?”
沐迟静静地审视贺执,这个男人明明才22岁,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三个月后,我希望你和颜颜桥归桥,路归路。”
贺执眉梢轻挑。
这对兄妹俩不愧是从同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白眼狼,上一世,他到死才知道沐颜在演他。
什么对他百依百顺,从不拈酸吃醋,他还感叹她懂事识大体,结果她根本不爱他,又怎么会嫉妒?
而这一世,他想着改变沐迟早死的结局,让他们兄妹好好的。
结果呢?
沐迟要他跟沐颜离婚!
“我贺执的字典里没有离婚,只有丧偶。”贺执微微倾身,唇边勾起一抹散漫的笑,“沐大少,劝人离婚,当心遭雷劈啊。”
沐迟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他,眉眼冷厉。
“在我看来,贺大少对颜颜还没有到非卿不可的地步,你看中的只是她与贺老太太的八字,能为你们贺家生儿育女。”
“这段婚姻因何存在,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拿这个理由要求我离婚,沐大少不觉得你太无理取闹了吗?”
沐迟搁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还有三个月,到时候请贺大少高抬贵手,放颜颜一马。”
贺执嗤笑,悠悠然道:“这是你给我们定的离婚倒计时么?”
“对!”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这个婚,你们到底离不离得掉!”
刹那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沐颜推门进来。
她浑然未觉包厢里气氛诡异,踩着高跟鞋走到贺执身边坐下。
她瞧了瞧沐迟,又瞧了瞧贺执,“你们在聊什么呀,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凝重?”
贺执还没开口,沐迟先温柔的对她说:“聊了点男人之间的对话。”
沐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撒娇般问沐迟:“我不能听吗?”
“不能!”
沐颜遗憾地耸了耸肩,做完这个小动作,又想起什么,她立即正襟危坐,瞥了眼身旁的贺执,假装端庄优雅。
贺执可是她的财神爷,让他不高兴的事她绝不能做。
然而就是这一眼,她看到男人眼底那抹锋锐冷戾,阴沉的不像话。
她心里划过淡淡的不安,谁又招惹这位祖宗了?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沐颜一开始还努力活跃气氛,可是没人搭理她,显得她讲的几个冷笑话更冷。
后面她也老实了,默默吃东西。
一顿令人窒息的晚饭终于结束,贺执起身去付账。
沐颜终于逮到机会问哥哥,“哥哥,你和贺执吵架了吗?”
沐迟温柔地看着她,“没有。”
“那你们……”
“颜颜,哥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你幸福而已。”沐迟忽然喟叹一声。
他这副破败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安排好沐颜的未来。
沐颜蹲在哥哥面前,将脸埋在他的膝盖上,呼吸里全是他身上清苦的药味。
“哥哥,贺执送了我五套房产,明天我们去挑一套你喜欢的,你搬出来住好不好?”
沐迟眼底掠过一抹诧异,贺执居然出手这么大方,京市的五套房产,足以让颜颜在京市安身立命。
他伸出手,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哄她时一样,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头发。
柔软顺滑的发丝滑过他枯瘦如柴的手指,他轻声说:“再等等哥哥,好不好?”
沐颜仰起头,不解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要等?我们现在有房子了,我也会努力赚钱给你治病。”
沐迟叹息一声。
他的颜颜这么乖这么好,他又怎么忍心成为她的负累?
“颜颜,再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哥哥就搬出去跟你一起住。”
沐颜茫茫然地望着他,“为什么要等三个月,现在不可以吗?”
头顶灯光落下,打在沐迟过长的额发上,遮住了他的眉眼。
那一瞬间,阴影笼罩之下,男人漆黑的眸中透着压抑的狠戾与疯狂。
因为有些人该死!
身后包厢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穿堂风刮过,吹动她的发丝,沐颜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一回头,就见贺执抱臂站在门口,他眼尾略压,漆黑的瞳仁里有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嘴上这么说,他的行为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大步走进来,握住沐颜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沐颜站立不稳,跌进贺执怀里,瞬间被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包围。
她还穿着露肩礼服,原本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冰凉,他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渗透进她的肌肤,她被他重新暖回了劲来。
贺执占有欲极强地搂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不让她离开他分毫。
“走吧,大舅子,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沐迟的目光在贺执搂着沐颜的那只手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随后不着痕迹的移开。
他开口,声线清冷,“有劳了。”
三人乘电梯下楼,走出粤菜馆,金秘书和司机都等在外面,路边停了两辆车,一辆劳斯莱斯,一辆宾利。
贺执吩咐司机,“陈叔,送沐大少回去。”
“好的,大少爷。”陈叔走过来推轮椅,沐迟回头冲沐颜挥手,“快回去吧。”
沐颜依依不舍地看着沐迟被陈叔扶上车,她不想哥哥回那个冰冷的家,恨不得将他打包带走。
贺执垂下眸,看见沐颜眼中的不舍,他轻啧一声。
本来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大舅子死活,这一刻也不想见到他们真的天人永隔。
他扶着沐颜的肩膀,弯腰拉开车门,将她塞进车里,“坐着等我。”
说完,他关上车门,大步走向后面的黑色轿车。
他站在车旁,神情傲慢地敲了敲车窗。车窗徐徐落下,露出沐迟那张异常苍白瘦削的脸。
贺执看着他,又生不起气来,怎么说他心理年龄都四十好几了,跟个小屁孩计较什么?
他神情缓和下来,“大舅子,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倒是你,有这个时间操心你妹,还是关心关心自己。”
那一瞬间,沐迟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慈爱与怜悯。
他嘴角抽了抽,“你故意来挑衅我?”
贺执嗤笑,“一个小屁孩,我至于?不嫌掉价?”
沐迟:“……”
他比他还大一岁,说得好像他是长辈似的。
贺执靠在车门边,懒洋洋地支着长腿,语调散漫,“虽然你说话很欠,但你总归是我大舅子。我让金秘书给你预约了明天的全身检查,有病早点治,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沐迟一怔。
贺执已经站直身体,朝前面的轿车走去,他边走边向后潇洒挥手,低磁的嗓音伴随夜风送进沐迟耳朵里。
“好好活着,有命在,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