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怪异地瞥了傅倾禾一眼,显然没有想到她有这样的觉悟。
——朝堂大势,可不是一个闺阁女郎能看懂的。
所以,她这一份敏锐的洞察力从何而来?
居然能猜出换亲背后的猫腻。
“你猜得不错,那晚的事情闹大之后,我便已经想到了甩掉顾家的办法——放弃傅倾棠,迎娶你过门!”
闻言,傅倾禾的双手猛地紧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线飙升。
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上一世。
傅倾棠不得宴辞的欢心,恐怕不仅是因为她的脾气,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身份。
镇南侯府,不需要顾家的血脉!
正是因为,宴辞偏爱越瑶的缘故.
那位登基之后,对他没有一点怀疑,甚至重用有加。
镇南侯府,用一场内宅戏骗了所有人。
只是。
顾家作为旻朝文脉之首,可不是轻轻松松便能甩掉的,这里面又有多少算计与妥协?
“我的嫡母和父亲,为何会答应换婚?顾家难道没有插手此事?”
“你的父亲和嫡母,意料之外的好说话;至于顾家,他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宴辞言语稍顿,就在傅倾禾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见后者轻嗤了一声。
“可以让顾家伤筋动骨的东西。”
闻言,傅倾禾的指腹轻轻摩挲。
这天底下的权贵,没有哪一家是干净的,所以被人要挟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瞧着傅倾禾似乎没有追问的心思,宴辞不免又高看了一眼。
——倒是挺识时务,知道自己不会细说!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镇南侯府的后宅必须干净。”
“嗯。”
兰氏虽然将青雅轩交给她打理,却也并非百分百的信任,否则今日便不会有曹嬷嬷的随行。
可以说,她现在正处于考察期。
回府后。
宴辞驾轻就熟地去了青雅轩,而傅倾禾回到院落后也没闲着,将春华唤到了跟前。
“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既然跟了我,那么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世家大族收录奴仆,素来喜欢打小培养。
傅倾禾身边若不是没有可用之人,也断然不会将春华带回来,以免徒增麻烦。
“奴婢明白。”
她曾也在豪富之家为奴为婢。
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甚至也猜出,傅倾禾带她回来的理由。
看中了她孤身一人,身无累赘。
“从明日开始,你便开始收拢库房,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要登记在册。”
“诺。”
“此事若是办得好,便在我身边当一个管事吧!”
“诺。”
春华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办事却相当的利索,短短两天的时间便将库房重新登记在册。
甚至,还将新旧账簿做了对比。
傅倾禾详细地看了一会儿。
新旧账簿虽有细微的出入,却也都不是罪无可恕的大事,后宅这地方水至清则无鱼。
只是,该敲打的还要敲打,免得让她们觉得自己懦弱可欺。
“将两位嬷嬷唤进来。”
那两位管事嬷嬷一直在门口候着,听到傅倾禾的声音麻溜地走了进去。
她们也不说别的,‘噗通’一声便跪到傅倾禾面前。
“世子夫人,老奴也是……”
两个人满脸的愧色与难为情。
当她们得知,傅倾禾买了一个外人回来盘账,便知道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
这些年占着‘便利’二字,确实克扣了不少东西。
虽然都是一些小物件,可这位新鲜出炉的世子夫人若是计较,她们恐怕也讨不到好。
傅倾禾眸光微敛,瞧不出喜怒。
二人虽然不了解她的性情,可证据已经被人死死捏在手里,她们只能服软求饶。
“世子夫人,是老奴鬼迷心窍,这才做出这等人嫌狗厌的事情,还望您高抬贵手!”
她们都是镇南侯府的家生子,所以当初就算交出钥匙,也不曾有多大的惶恐。
只要盘账的人还是镇南侯府的人,那么她们必然能钻空子。
可谁能想到,世子夫人居然寻了一个油盐不进的春华,让她们的打算彻底落空。
傅倾禾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认认真真地倾听。
直到两个人赌咒发誓,愿意一辈子忠心随侍,日后定然肝脑涂地等效忠地誓词。
这才抬起了眼睑。
“这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初来乍到,也并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
两个人虽然跪着,可她们的唇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抖动。
若是没有刚才言之凿凿的效忠誓言,她还会将这事情当成小事吗?
她们不敢赌,也不能赌。
只能硬着头皮感谢她的宽宏大量,甚至还为了表忠心,将几个店铺的掌柜推出来挡祸。
“哦……也就是说,那几家铺子的掌柜,大多数都是越瑶在对接?”
“是!”
这事情,她们本不想多言的。
毕竟,明眼人都瞧得出,世子爷对那位宠爱有加,唯恐日后被清算。
可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她们都明白。
“是。”
听到二人笃定的语气,傅倾禾心中也明白,此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那些游离在外的铺子,确实存在极大的问题。
“你们怎么知道,账目出现了问题?”
“最近两年的生意虽然不甚兴隆,可几家铺子都在主街,断然不可能少下三成的收益。”
这两年,私库的进账越来越少了。
“世子可清楚此事?”
“世子素来不喜欢管理这些小事,恐怕对此事也不甚清楚。”
她们那位世子爷,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宝贝疙瘩,自然不会被权钱所恼。
所以,平时鲜少过问私库之事。
傅倾禾眉头微皱。
从几次交锋来看,宴辞并不是那种不通俗务的贵公子,他未必不知道此事,只是不愿意计较。
自己若是将事情闹大,当是显得没有格局。
“店铺的账目,我日后自有计较,至于你二人便继续当差吧!权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二人得了傅倾禾的准信,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至于傅倾禾,则将注意力放到了春华身上,见她神色平静,才仔细叮咛了一句。
“此事做得不错,你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只需要对我负责就行。”
“奴婢明白!”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傅倾禾的目光又落到了夏荷身上。
“纸屏阁安排的匠人,可到了?”